(看文建議配上BGM: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srTfwBiOM0)

天兒,是一個頗可愛的女生。大學主修音樂系,專精鋼琴。經常進駐在獨立的鋼琴自修室裡。

擁有著「絕對音感」的天兒出身於音樂世家,自少受父母的薰陶和訓練,所以天兒也愛上了音樂,加上天賦條件,使她更是練就了一身聽風辨位,只聽腳步聲便能清楚知道來者何人的本領。

這一天,一如往日。這也是最後的一日,天兒如常的來到了鋼琴自修室,準備著一切一切。這一切,都有著他的氣味。

準備好一切之後,天兒便慢慢地坐在鋼琴椅之上,把烏黑柔亮的秀髮往後撥,修長的雙腿踩上位於鋼琴底部的腳踏之上,雙手好整以暇地放在大腿上,悠悠地吸了一口氣。

慢慢地,她把纖纖手指提起,並放在黑白相間有序的琴鍵之上——

「登」的一聲響起,琴聲悠然而起,隨著手指輕快的移動,發出陣陣美妙的音韻。

「噔嗒嗒嗒、嗒嗒噔、嗒噔嗒噔……」這一重三輕,然後二輕一重,再一輕一重而雜亂的腳步聲,難不成是他!?

天兒的琴音中明顯出現了些紊亂,這些奇特的腳步聲一下子便把天兒的原來的節奏打亂了。這不是因為天兒是個容易受影響的人,而是因為這一種腳步聲的規律,令她聯想起一個令她牽掛的人。

這麼快便已經整整一年了嗎?

天兒整理好她的思緒,使琴音再一次回復到正常的軌道。琴音不斷,腳步聲亦不斷,而且越來越大。清脆的琴音,配合著亂中有序的腳步,使天兒回想到她曾經的戀人——笑山。

笑山五官端正的外貌,配上他奇特的品味,卻形成了一個更鮮明的印象。笑山一副明星相,卻整天不修邊幅的令老師們對他都有點討厭。然而,學校的女生經常幻想著和笑山一起幸福快樂的過日子,男的,就不要說了……

天兒剛進大學之時,作為學長的他只比她年長一年,但他的才能卻是常人無可比擬的。天兒總是拚了命的去為音樂努力,而他卻總是一副輕輕鬆鬆的樣子過五關斬六將,完全不把人放進眼裡一樣。天兒看著笑山那副囂張跋扈的樣子,總生衝動要揍他。

「先用麻布袋子把他套進去,再把他拖進後巷子裡,隨手拾起一條鐵水管,把他揍個七彩顏色!」雖然天兒滿腦子都是如何揍他一頓爽爽的念頭,但她不但沒有實行,還在不知在甚麼時候甚麼情況之下和笑山談起了戀愛,這也是天兒始料不及的事。

他們在一起不過兩年多的時間,而且是天兒主動提出分手的,因為她知道,以笑山的才能,必定能夠出國去繼續進修發展。如果因為自己區區一個隨處可有的女生而綁住了他,這才是天兒最不想要見到的事。

「在我們之間沒有恨意,有的不過是無盡的遺憾。 好的,壞的,走過的路,總會有那麼一些深刻烙印在心海裡,想忘也忘不了。就好像,到現在我還忘不了他。」

天兒腦中浮起了這些滿懷詩意的句子,手指卻沒因此而停下來。

天兒自覺,有著笑山的日子,一切都特別美好。陽光特別溫煦,風特別清柔,水也特別甜,生命中小小的的感觸,都能幻化成無窮的驚喜,一切都是那麼歡暢,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覺太過愜意。即使偶爾的爭吵嘔氣,都是在乎對方所產生的任性,她都非常的珍惜。

就在笑山要出國繼續進修前的那一夜,天兒失眠了。就在她剛剛要睡著前,她眼瞼半閉的朦朧中,似乎看到窗子出現了個影子,緩緩的把玻璃窗推開,掀開了窗簾,他的臉容從窗簾的晃動中探了出來,雖然燈光熹微,但天兒還是認出了他憂鬱的臉孔,卻止不住捉狹的閃亮星眸,眨了眨,充滿笑意。

半夜爬窗,是想嚇死人嗎,還笑!

天兒想到這一段,心中還覺到暖暖的。

「你瘋了!」沒來得及想到說些什麼,但天兒的理智告訴她,要重逢也不是這樣的情形,跟想像中的相差太遠,雖然心內狂喜,但她只能直覺反應,壓低聲音喝叱:「太過分!三更半夜這樣闖進來,我快被你嚇死!你永遠這麼自私……」說到一半,天兒便住嘴了。

都已經分手這麼久,這樣說不好像帶點情侶鬥嘴的意味嗎?

天兒氣呼呼的看著他,心裡卻有一絲溫柔的牽動——黝暗中,他還是跟從前一樣俊朗。

他凝視了天兒好一會兒,欲言又止,反而是天兒主動開口說話:「你來幹嘛?我睏得要命,你放過我,我明天還要去練習耶。今天就當沒事啦,你走啦!」說著打了個哈欠。

天兒暗覺奇怪,見到笑山,她應該是很激動才是,怎會渴睡成這個樣子?

笑山摸了摸天兒的頭:「跟以前一樣,還是個瞌睡蟲。」說著說著,笑山從連帽外套口袋裡掏出一疊用橡皮筋束起的紙張,內裡還有幾張相片。

「這是幹什麼?」天兒心裡納悶,但是看到紙張上的字跡,淚眼卻矇矓了——這都是她以前隨手寫給笑山的便條紙——「不要忘記喝白開水。」「要準時起床練習。」「有空請多注意你的身體。」「電話帳單快到期了,不要忘了繳,不然會被電訊公司剪掉。」……諸如此類提醒他生活上雞毛蒜皮小事的便條,沒想到他都當一回事留了下來,倒是大出天兒意料之外,看著看著,她幾乎哽咽起來。

天兒還記得,有些紙條還是從他宿舍門縫下塞進去的,因為他總是有意無意的逗天兒,有時逗的過份了,天兒一氣起來,就是和他冷戰,不跟他說話,賭氣不和他練習,心裡總想著一句:「反正以他公子哥兒的性格,遲早甩了我,我犯不著陷入太深。」

然而不知不覺間,天兒已經在他的掌握中。笑山看準了她喜歡自己,就是吊兒郎當的,對天兒的勸告愛理不理,偶爾聽個兩句權充敷衍。但當發現她真的生氣了,他又機靈地裝出改邪歸正狀,總哄到天兒軟化為止。

天兒想起那些照片,每一張都是她的獨照,都是笑山偷拍的,都是趁天兒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拍的。有些是發呆的表情,有些是在街上走動的背影,甚至有幾張大特寫,她的臉上有種不在乎的漠然,卻不失警戒:「這可是他眼中的我?」

「妳總是把真正的感情放在心底。不要再那麼抑壓自己了!」笑山笑道。

「我才沒有抑壓吶!」當時她虛弱地抗議:「你明明都知道的。」

「好好好,我都知道。」他把相片都放在天兒的手上:「好了,我要走了,吵妳睡覺真不好意思,不過我一直都這麼白痴幼稚,妳應該很習慣。睡吧!」

笑山擁抱了天兒一下,她能感覺到他寬厚的胸膛和臂膀,和以前一樣溫暖。在那一瞬間,天兒有種說不出的依戀,過去的恩怨愛恨就在剎那之間完全崩解,心裡空空盪盪的,只盼笑山不要走。她想問:「你要去哪?」可是身體的疲倦卻戰勝一切,他輕輕的一句:「睡吧!」有如催眠咒語,使她終於合上眼睛,縱然心裡有千萬的不捨,她還是墜入睡眠的深淵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識漸漸清醒,倒是越來越清晰地懷疑起剛剛的一切全是夢境──如果是夢,那天兒更不想要醒來,她掙扎,但是一絲希望他還沒走的執念,卻讓天兒用盡氣力勉強睜開眼睛——笑山走了,是夢。

悵然若失。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個夢也太過真實,我瘋了。天兒在心中罵自己。

天兒手往床邊一擱,嚇了一跳,摸到了一張好像紙條的東西,表示他剛剛真的來過!天兒拿起了紙條,只見上面寫了寥寥數行:「忘的了我就最好,若是忘不了我的話,就過來找我,我會在英國劍橋大學的克萊爾學院等妳。我親愛的小傻瓜。」

天兒笑了,從心底笑了出來。

笑山出國後,這個笑山專用的音樂室便由天兒佔領了。這裡的一切一切便如笑山畢業前的一樣,保留著一切和他一起的回憶。偶爾之間,天兒還會回想起過去,笑山坐在她身旁,以半抱的姿勢教她如何彈奏某一段曲目。

那種面紅耳赤的感覺,如今還感受得到。

那個大混球!

腳步聲越來越大,天兒所奏之章亦已準備進入最後的高潮!腳步聲卻就在門外停了下來。

天兒所奏的是蕭邦的《幻想曲即興曲》,高潮起伏的結尾,竟然把腳步聲輕輕徐徐送走了。天兒彈畢之時,腳步聲也就消失於長廊的盡頭。

天兒始終不知道那腳步聲的主人是誰,可能是笑山回來找她了,也可能不是。但他們兩個之間有一個約定。一年前那一夜的紙條就存放在天兒的心頭。

這個壞人,臨走之前的一晚才巴巴地趕來報訊,夠自私,算你有本事。但我現在也要去找你了。

天兒慢慢站了起來,收拾好一切的用具後,她那著手中那一封劍橋大學的邀請信,慢慢的往故人之地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