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以來,李熾森的嘴唇無時無刻都很乾燥,就算是在相對濕度100%的黃梅天,他的兩片唇還是會呈現龜裂脫皮狀態,有礙觀瞻,令他很困擾。
 
在這一年裏,他試過無數款式、牌子的潤唇膏——二十元一枝的、百多元一枝的、薄荷味的、果汁味的、防曬的、含維他命E的,他統統試過,可是那兩片唇的表皮就好像跟他有仇般,死命也不肯吸收,寧願自甘墮落,由它枯乾。
 
「多喝水吧!」、「吃蔬菜水果啊!」、「要不要試試中藥?」……這些也是他聽了不知多少次的溫馨提示,而他亦有乖乖的一一照做。
 
可是那兩片嘴唇仍是他媽的乾癟如此。
 
缺乏愛情的滋潤嗎?我可是有一個跟我同居了五年,明年準備結婚的女朋友啊。李熾森心想。
 
「試了那麼多款潤唇膏都不行,不如試試有顏色的吧,哈哈。」李熾森的朋友打趣說。
 
「也好,橫豎沒試過。」頭上的燈泡亮起來了。
 
回到家中,李熾森偷偷打開女友梳妝枱的抽屜,看見令人眼花繚亂的眉筆、睫毛液、胭脂、眼影,他不明白為甚麼女友常常投訴他把地方弄亂,自己卻不整理一下抽屜。

 
好不容易,李熾森從抽屜深處找到一枝唇膏。他把黑色、有玫瑰雕花的盒蓋拔除,慢慢扭動底部令唇膏身升起。那是枝桃紅色的唇膏,李熾森印象中好像沒見過女朋友塗此色,難怪其頂端的形狀跟新買的沒兩樣。女人嘛,買是一回事,用是另一回事,兩者之間無必然關係。
 
李熾森對著鏡子,小心翼翼的把桃紅色的唇膏沿著嘴唇線條塗上,那桃紅色在本來乾燥不堪的唇上竟然神奇地閃著濕潤的光澤。唇膏環遊了上下唇一圈,李熾森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自主的把雙唇一抿一張,發出「卜」的一聲,然後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快感遊走全身。
 
李熾森這輩子從未試過這樣歡愉舒暢。
 
晚上十時,李熾森的女朋友——張凝下班回家。大門打開,張凝看見一個身材高䠷、濃妝豔抹的的女人坐在客廳,用姆指和食指拈著茶杯耳喝著她新買的玫瑰花茶。以為李熾森膽大包天、公然帶小三回家,正想破口大罵之際,張凝更發現那女人穿著的正是自己昨天買的斷碼蕾絲連身睡裙。
 
「穿著我的睡裙、喝著我的花茶,你這女人!」張凝直撲過去,一手扯著那女人的長曲髮。
 
「慢著!是我呀!」是李熾森的聲音。
 
張凝拿著剛從李熾森頭上扯下來的假髮,身體不禁顫抖著。我眼前的是不是我一直熟悉的、每晚睡在我旁的李熾森?張凝不能接受這事實。
 
李熾森深呼吸一口氣,語氣平靜的說:「我想,我找到自己的真身了。嚇到你,對不起。」
 
張凝手放開,假髮跌在地上,慢慢的轉身,往大門方向行去,步出玄關。
 
「嘭——」大門關上,李熾森幽幽的跌坐在梳化上,心情予盾。
 
翌日晚上,李熾森回家的時候,所有張凝的東西都已被搬走。
 
李熾森和張凝從此失去聯絡。
 
兩年之後,李熾森完成變性和整容手術,改命為李恣芯,在峇里島旅行時邂逅了一個外國人,閃電結婚。
 
那外國人正是張凝的上司。
 
婚宴上,眾賓客大讚新娘子的唇色挑得好、有品味,唯獨是站在人群中的張凝,看著那初次露面的新娘,不知何故一陣莫名的傷痛湧上心頭。
 
曾經這麼近,現在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