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搬家,華人禁忌,但迫不得已之下,拖著行李,由牛車水,過馬路,上斜路,到達士嶺摩天組屋,延續僑民漂泊之旅。
時間鎖定在2015、2016年。
不會記錯,那個撥開煙霞,後有幾年仍能呼吸新鮮空氣的日子。
那個像預演着,宅在家、戴口罩的日子。
不易過,但現在回頭看,總見青天的時光,感激有這對夫婦共同渡過。
初見就在這組屋中,那時我急覓新棲所,預算有限。
而兩夫婦有客房丟空多時,有意尋租客。
十分鐘不到的參觀、交談,就這樣,極速透過地產代理,就定了組約細節。
簽租約時發現兩件有趣的事。
那個男主人,不僅英文名湊巧跟我一樣,就連姓氏,在華文寫法都相同,就只是來自不同地方,英文拼法有別而已。果然有緣。
其二就是,男主人本身職業是地產代理,咦?哪為甚麼透過其他地產代理代勞安排租約?那時不理太多,但已知道他工作彈性,多時間在家。
而到後來才知,原來,他已在半退休狀態,未算發達,但總算賺夠日後生活,不用太勞心工作。
兩天內,就搬進這獲獎無數的組屋中,那個暖和的四房單位,繼續寄人籬下。
夫婦兩人,都是馬國早年過埠,在新加坡打拼多年,然後幸運抽到升值快的組屋,男的買了車代步,然後很快就可以過半退休的生活,女的就傳統外企做個文職,不用擔心晉升,就是身體有少許毛病。
閒時看電視;到親友家中吃喝,簡單安穩生活。
猶記得搬進不久,我聽到電視傳來熟悉的廣東話,就問,
「啊你們也說廣東話?」
男主人:「啊對啊,差點忘了,可以跟你講粵語,不用英文華語」
女主人:「星馬也很愛看TVB呢,你有沒有看?」
女主人:「年輕的有新娛樂都好啊」
之後,他們見我常加班到深夜,都會來問候。
更會為我煮食簡單家常菜,分享本地糕點,介紹Kueh等讀法,不僅令我不用收工捱餓,更難得在外感受到家的溫暖。
2015、2016有兩段時間,霧霾嚴重,在三十三樓伸手不見五指。
當時效力的高科技公司,容許在家工作,都有一兩星期。
跟夫婦相處時間就更多,大家相敬有禮,有講有笑。
一年後就續了租約。
可惜好景不常。
續約後不到數週,男主人面色沉重,神情肅木,跟我說由於女主人公司受時代淘汰,撤出新加坡,受裁員影響以外,她的身體毛病同時惡化,需要資金治病,兩人退休本錢失了預算,只好忍痛賣樓搬到親戚暫住。
新業主會自住,只好無奈告之,我需要搬走。
看着歉意的他,我只有替夫婦二人難過,卻愛莫能助。
難關就如空中毒霧,
叫法可以是 煙霞、霧霾,在科學上,固然不同。
看在眼中或許相似,亦然有別。
總會過的,過後回望,一笑置之的,
叫煙霞。
人生難關,置身之中,揮之不去的,
到我搬離夫婦的那天,打算用搬運手機程式,結果男主人還把我行李搬到他車上,彬彬有禮的,親自送我到新家。
臨別時除了感激,大家都只有不捨。
之後頭一兩年,每逢佳節我也有信息問候,後來回覆有一句沒有一句後,已讀不回,我也識趣不再打擾。
直到2019年,在巴士上碰到憔悴的男主人。
面對面打個照面,他極速逃避眼神,別過頭,面上流露悲痛之情。
他回望兩次,就憂愁的走到上層。
是女主人情況惡化嗎?
是連車子也賣了嗎?
一切疑問我留在心,不敢相認。
有些傷,不便觸碰。
這兩年,宅在家、帶口罩的生活,不禁令人回想五六年前的預演時光。
那時跟你渡過煙霞的人,還在身邊嗎?
在人來人往的國度,多少成了故人?
人生遭遇的霧霾,又有誰並肩而行?
能否一同走到撥開煙霞見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