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靜在放工歸家的路途上,經過基羅克火車站的空地,在廣闊的石磚地上,有一位戴雪白空頂帽、穿綠色裇衫的人在拉小提琴,他坐在一張摺椅上拉《Song From A Secret Garden》,淒厲無比的琴聲傳遍整個車站。

宜靜是位孤兒,雖然她善於交際,交友圈廣闊,但卻對愛情抱有強烈的反抗。

早年她生活困難,經常要在酒吧賣唱為生。

至考上大學,才能仼教老師,賺取收入支撐生活。

後來為了生活輕鬆點,便主動自薦由發達城市法爾蘭調往較為落後的基羅克,並仼教基羅克官立中學。

宜靜的注意力一時半刻被他抓走。

突然,宜靜的電話響起,她回過神來接聽電話,電話裏是一道輕浮的男聲。

「宜靜老師,我有啲嘢想同你講。」

「咩事?」

「我喜歡你!可唔可以做我女朋友?」

宜靜嚇呆了,她沒有說話。

「我真喺喜歡你的,你可⋯⋯」

她吞了一口口水,說

「我係你老師嚟,點可以有咁既諗法?」

「我⋯⋯」

她再也熬不住,便掛斷了電話。

正當她打算離開空地乘車去時,面前的小提琴師又奏起《月半小夜曲》,彷彿在細訴單戀之苦。

實情宜靜一早已知有校草之稱的道宇鐘意自己,只不過她無猜到這天會來得如此突然。

她沒有多想,便回家去了。

次日,宜靜一進基羅克官立學校的校門便看見昨天表白的道宇。

校內設施不足,但勝在環境清幽,草木蔥翠欲滴,不時有鳥兒、蝴蝶飛過。

校門右方是一個噴水池,由灰色石磗堆砌而成,噴水池的中心處長期池水湧現,使校內滿佈水浪聲。

左方是花園,園內有各式各樣的植物,旁邊由十張木長椅圍繞花園外圍而置,由校工負責打理。

為成績落後的基羅克官立學校增加點競爭力。

道宇有健碩的身軀,端正的五觀,臉上帶有方形的鏡框,是班上的學霸和富裕人家,但生性傲慢、衝動。

他雙手交叉放在身後,並走向宜靜面前。

「做⋯⋯做咩啊你?」

「呢束花係我俾我既女朋友。」

他邊說邊從身後拿出一大束鮮艷奪目的玫瑰花,並塞進宜靜的手中。

「你⋯⋯」

帶有啡色短髮,身形脹卜卜的她,臉蛋上不敢泛起尷尬的顏色。

她不知所措,便隨手把花塞進旁邊經過的尚融,繼而快馬加鞭地走上課室。

尚融是道宇的追求者,由入校至今便暗戀他,街知巷聞,連校內邊緣人澤銘也聽說過,便得知她的暗戀有多暗了。

回到教室,開始上化學課。

宜靜是中五級的化學老師,她仼教整級的化學堂。

教室設備簡陋,只有殘舊的木枱、木凳,搖搖欲墜的吊燈,燈泡是舊式烏絲燈膽,實驗枱長期空置,連顯微鏡也是最舊式的。

事有湊巧,她的第一課便要面對剛才送花的道宇。

課堂上至一半,她發現平日低頭的澤銘依舊低頭,不過多了幾分凝重的臉色。

澤銘,校內成績變化落差大,樣貌平庸但帶點英氣,生活在基層家庭。

他個性神秘、變幻莫測,不多言,經常把真實想法隠藏,所以成了班上的邊緣人。

宜靜決定課堂提問一下澤銘。

「澤銘,起身答問題!」

一聲劃破了澤銘呆滯的思緒。

「知唔知有咩豬係兩隻腳?」

澤銘嚇呆了,心想:

「今天真倒霉,遇上失心瘋的老師。」

他故作鎮定,不快不慢地遂字說出:

「傻⋯豬⋯豬⋯」

班上突然來一頓狂笑,原來題目是道IQ題。

雖說澤銘是班上的邊緣人,但他卻有過人的智慧,能看透班上很多事,不過他生性沉默,使他在班上朋友不多。

宜靜滿意他的合作。

什麼?!

原來宜靜見早堂,大家都與周公遊山玩水去,忘掉了課堂,因此才與澤銘做一場大龍鳳,把其他人的腦筋給激活過來。

當然,澤銘對宜靜的用意早就瞭如指掌。

課後,宜靜留下澤銘,但課室裏卻有三人?!

因為連道宇也一齊自告奮勇地留下來,他留下來的原因,已溢於言表。

道宇沒有等宜靜開口,便先發制人,說:

「我留下來等你的答覆。」

「我有些事要辦,先告辭。」

看透世事的澤銘識趣地先行一步,當然他什麼時候察覺,便不自知了。

「我們只能是師生關係。」

道宇卻說:

「不用扮高竇了,我全都看穿。」

原來宜靜是孤兒一事全校只有他知道,當時為了建立信任幫助他渡過情緒病,便告訴了他。

「那你應該好清楚我的答案!」

說完,宜靜一言不發地離開教室。

剛一出門,便碰上澤銘,他淡然地問

「老師找我有事?」

「我看你有點鬱悶,想知⋯⋯咳咳⋯」

宜靜被不成熟的道宇的說話給激怒了,因此氣道一時濁了一濁。

澤銘沒有說話,只是遞了一杯水、一粒喉糖和一張便條,轉身便離去。

便條寫上:

「3:30,化學室等。」

宜靜看見感安慰,不禁嘆了一口氣。

「叮!叮!叮!」

學校響起令同學振奮的鐘聲。

澤銘從課室漫步地走上化學室,而宜靜也從課室碎步地前往化學室。

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宜靜與澤銘坐在椅子上,他們打側而坐,前面有一張闊大的實驗枱。

上頭有一盞吊燈,周圍有排列公整的枱凳,旁邊有一塊長年鋪塵的壁報板和一塊綠色的黑板。

隨即他們對上視線,她問道:

「係咪屋企出咗事?」

澤銘不發一言。

「失戀?」

澤銘繼續沉默是金。

「你嘅狀態會影響打後嘅成績,我有責任關心你!」

澤銘視線下移,頭低垂,手指抓緊手指,繼續沒有說話。

「你講出嚟我先幫到你。」

宜靜開始發動攻勢,嘗試撬開澤銘把口。

可惜,他口密如籠,只見他身體內摺,不時把手心按在額頭上,不時又玩弄頭髮,始終沒有說過一句。

宜靜開始無奈,只好給他送上一張便條。

便條寫上:

「6543 9632」

隨後數日,宜靜沒有收到澤銘的來信。

某日的放工時段,在往基羅克火車站的路上。

突然,宜靜電話再次響起,電話顯示出電話號碼,即是新來電。

她接過電話,只聽見一道沉厚的聲線,伴隨鬱悶的聲調。

「喂?」

「喂。」

「你係邊位?」

「我係澤銘。」

就這樣,他們展開了對話。

對話過程中,澤銘開始透露內心真實想法,而宜靜也在過程中帶領澤銘說出煩惱的源頭。

你一言,我一語。

他們由最初尷尬的語氣演變成閑聊的態度,由請求的緊張化為舒服的氛圍。

最終,他們竟用電話談了四小時!

而宜靜也沒想到,這個外表冷漠的澤銘,有熱情健談的一面。

剛掛斷的她經過火車站的空地,不見了平日的琴手,她不以為然。

雖說那個琴手一直是宜靜心上人,不過她終日沒有鼓起勇氣。

最近澤銘與她的關係慢慢走近,使琴師的地位慢慢被澤銘所取替。

隨後一個月。

宜靜一有時間便不自覺地找澤銘聊天,澤銘亦因此知道她的身世。

不過,事情的發展走上了昔日與道宇相似的道路,她又害怕澤銘會愛上自己,日後產生更大麻煩。

對愛情抗拒的想法一時又湧上宜靜的腦際,她開始陷入矛盾。

某日放學。

她十分焦急,放工便立馬打給澤銘。

「喂?衰婆。」

澤銘直接了當地說。

宜靜正想開口問道⋯⋯

「我正與女朋友一起,不方便,有空再聊。」

宜靜被掛斷電話,這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聽見澤銘說他有女朋友的事。

不過也使宜靜對他格外放心,知道他不會喜歡上自己,因此可以再找他多些。

在不知不覺間,宜靜的心理產生了變化,但她卻不自知。

她漫步地走過火車站的空地,微風輕輕吹過,使她啡色的秀髮向上揚起,長裙也微微隨風而動。

她正在想今晚的晚飯時,又有一陣琴聲在她耳邊響起。

她回頭一望,只見一位瘦削的身影,影中拿着一把小提琴,在一支街燈下演奏,而他身後有黑漆的欄杆,紅磚堆砌而成的地上有一個放滿硬幣的黃色琴盒。

附近圍觀的人不多,大多只是路過,而琴師不時四處張望,使音樂完全融入環境的氛圍之中。

她站在空地上聽了一會,便上前放低二十元。

琴師嘴角上揚,如關刀。

宜靜只能看見他的嘴巴,其餘都被帽子遮蓋了。

宜靜也是半個音樂人,有出色的唱功和造詣,因此情緒容易不自覺地被琴聲所牽動。

抑揚頓挫,如歌如泣,琴聲如一頭老人在唱歌,唱出他一生的經歷。

宜靜因為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心情更愉快,便站在空地上聽了一個小時之久。

聽着聽着,矮小可愛的她,面對琴師高尚脫俗的胸懷,心窩開始慢慢溶化,昔日在她心中的地位逐漸回來。

某日。

先前被宜靜塞了一束大花後的尚融知道是道宇送的,便自以為有機會,主動向坐在一旁的道宇邀約。

尚融外觀平凡,但讀書成績緊次道宇,亦是班上數一數二的搶手貨,不時名花有主,愛情狀態不定。

「我今晚想約你睇電影。」

「今晚?我不行。」

「明晚?」

「都不行。」

「咁⋯後晚?」

「也不行。」

顯然,道宇根本就不喜歡她,只是推唐不斷。

尚融以為道宇是欲擒故縱,因此就此罷休,等月尾的聖誕節再找機會。

這一幕剛好被一角的欣靖看見,她樣貌非凡,身材苗條,有着瘦腰大胸,是校上鼎鼎大名的校花,但成績卻一般。

她過往曾與校草道宇有過一段情。

結果,道宇因她太仼性為由而提出分手,分手前曾與宜靜走得很近,課後經常留下來,因此他也被有可愛的臉蛋、微胖的身形的宜靜深深吸引着,也陶醉在她輕柔的聲線中,所以便與當時的現仼提出分手。

不過,欣靖卻不知此事。

欣靖看見尚融主動勾引她的前度,便深深不忿,心裏暗自決意要把他搶回來。

她從座位起身,上前並一巴打在尚融臉上,班上無不震驚,道宇亦是。

她破口大罵。

「你個八婆,竟敢鈎我男友?!」

「全校都知你們分了手,為何我不可以鈎?」

尚融當即正想還擊時,當值的宜靜卻進入了班房,她立馬制止了尚融的行為。

當然,說就是這樣,但憑她嬌小玲瓏的身軀又如何阻止即將爆發的世紀大戰呢?

最後,道宇一手隔開她們倆,並帶有自大的口吻說了一句,足以令全校震驚的說話

「你們都不用爭了!宜靜是我的女朋友。」

尚融和欣靖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宜靜更被他一再迫人的口吻給氣弄,正想解釋時。

她只見不問世事的澤銘雙手插在褲袋,毫不關心地離開課室,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

「叮!叮!叮!」

小息卻在此刻結束,使她白白錯失了辯解的良機。

放學後,消息很快全遍整間學校。

宜靜坐在教員室的窗邊位,前方有一張書枱,右側有一個排列整齊的坐地書櫃,放滿了中一至中六的化學教科書和參考書。

窗邊有綠漆的窗欄,是防止有意外發生的,書枱和上方都有以烏絲燈作照明。

她托着那發大的頭,嘴巴微微張口,眼神放在遠方的高樓。

一想到今早的事,她的臉蛋便通紅至極,又不知應該如何辯白是好。

奇怪的是,她又擔心澤銘會信以為真,真的誤會了她,所以在向全校解釋之前,她做了一個決定。

打電話。

她一手抬頭,一手拿起手機

「澤銘。」

「做咩啊,宜靜?」

「你該不會⋯⋯」

「明白啦,拍拖啫,小事啦,你以後不要再經常打來了。」

宜靜非常憂慮說:

「喂,我無拍拖啊!而且我日後要多多打來。」

「依,衰鬼。」

澤銘接着說:

「我今天有嘢做,得閒再講吧。」

便一手又掛斷了電話。

宜靜開始害怕他因今早的事淡忘自己,心想:

「聽他口吻又覺得還好,但會唔會係扮嘢,事實上真係誤會咗呢?」

她開始患得患失,非常擔憂失去入澤銘的回應。

她的圓臉開始越托越扁,嘴巴慢慢合上並咬唇,眼神移到手機上。

「佢係咪陪緊女朋友呢?」

「唔通温緊書?」

「定係求其搵個藉口敷衍我?!」

她決定再次撥打澤銘的手機號碼,卻換來

「您所打的電話暫時未能接通,請遲啲再打⋯⋯」

她掛斷,莫名奇妙地開始生氣。

她不滿澤銘經常不接聽電話,不理睬自己。

「有無搞錯!衰老又唔聽電話!」

宜靜臉上的紅唇開始向下呈弧線,眼睛不斷地盯着手機的通訊錄,打算想方設法也要聽到澤銘的聲線。

漸漸,她也意識到自己心理上的改變。

另一邊廂,道宇開始著手即將來臨的聖誕節,今天是十二月一日,心想:

「既然宜靜喜歡音樂,不如聖誕節當日到火車站的空地上自彈自唱。」

他打開手機直接致電了宜靜。

「係你?」

「我想問你今年聖誕節會唔會到火車站參加聖誕大會?」

「唔⋯會啊,仲有今日你⋯⋯」

道宇一手掛掉,帶着勢在必得的態度拿起結他。

轉眼,他又認為自彈自唱不夠,又想:

「我知道佢鐘意睇書,一於買曬全套草長散文集俾佢!」

想後,又二話不說帶着錢包直奔羅曼書局。

羅曼書局是全鎮唯一一所書局,已經屹立在基羅克過百年,不論任何書籍都包羅萬有。

不過,這間書店有一個缺點,就是只招待富裕人家,即澤銘這種基層是不能進店的。

因此貧窮家庭要看書,便只能閱讀影印本,影印本通常也是沒有進店資格的作家撰寫,完成後便以人傳人的方式借閱。

道宇把書架橫掃一空。

回家路途,道宇記起今早在校的事,心想:

「真係天助我也,一定要利用一下尚融和欣靖。」

明早,上完化學課後,尚融和欣靖又因琴日的事吵起來。

「咩啊?!」

「點啊依家?!」

「你再嘈我⋯⋯」

今次,道宇又出現,他插嘴說:

「今年在空地的聖誕派對,我想邀請埋你⋯⋯地一齊去玩。」

欣靖心想:

「上次被尚融橫刀奪愛,今次一定要痛剿窮迫!」

尚融用眼神回應她:

「道宇係我既,唔洗指意掂到佢一條毛。」

道宇看到滿意的局面,便知自己奸計得逞,利用兩個女子競爭自己,來吸引宜靜的青睬。

此刻,澤銘不言,把當下的情況盡數收入眼簾。

但他似乎看透了什麼似的。

放學後,澤銘又收到宜靜閑聊的電話,他略有所思,最後沒有把它接上。

而宜靜路過火車站的空地,又不見那拉小提琴的人。

澤銘又不接電話,小提琴手又不見了,使她當下煩燥

「平時路過火車站,要不有澤銘的聲音陪伴我,要不有小提琴手的聲音陪伴我,今日是怎麼回事?」

說話回到澤銘身上,他今日放學便匆匆回家去,一回到家便不發一語地坐在書桌上,寫過不斷。

他媽敲門而入。

「仔,你寫那麼久,在寫什麼呢?」

「功課。」

母親眼尾一看「小城大事」。

「哼」了一聲,便道:

「飯煮好咗,唔好寫太夜。」

澤銘回頭望了望一個黃色的長盒,便繼續低頭地書寫,沒有說太多的話。

時間回到道宇上,他當晚已經有初步安排,他知道宜靜其實喜歡那個空地上的小提琴師,他想;

「只要我出錢買起嗰個人,一千唔得,一萬,一萬唔得,十萬。只要我可以同佢合作一首歌,一定可以把高竇的宜靜給收服回來。」

「加上仲有倆個女仔從旁「協助」,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原來,道宇打算利用尚融和欣靖的競爭心態,嘗試刺激宜靜。

到時再豪花十萬收買接近全校的同學和師生,做一場大龍鳳,並名它為「討伐宜靜大行動」。

說到底,就是因為宜靜的多次拒絶,激發了他追求宜靜的決心,所以名為「討伐」。

他就在幻想中進入了夢鄉。

來到聖誕的前一天的上課日。

道宇開始煩惱,因為他連續幾個星期都在空地上,打算等那位琴師出現,但都不果。

「萬事俱備,只欠琴師?」

他心裏暗罵了一頓

「沒有錢解決唔到既問題,我叫我老爸揾全行最勁的琴藝師同我夾!」

尚融和欣靖再次在課室走廊碰上。

尚融說:

「我們不如聯手,先把宜靜給弄走先。」

欣靖驚訝地望着尚融,心中卻暗暗自喜

「竟有同我一樣想法。」

不過,她沒有就這樣回應,她裝模作樣說:

「為何要弄走宜靜老師?她出現在空地好合理吧。」

尚融接着說:

「難道你真的以為當日道宇的說話是戲言?」

「你說他喜歡宜靜老師?」

欣靖交頭接耳地說

尚融同樣竊竊私語地回答

「我聽說道宇為了她收買了全校師生。」

「豈有此理,你竟然誣蔑宜靜老師!我依家就去⋯⋯」

話口未完,尚融又說:

「當日道宇的朝早時間我讓俾你,得未?」

欣靖看到滿意的答案,暗笑地想:

「都係我醒目啲。」

她們放學後便相約在空地前的公園展開作戰會議。

而此刻的澤銘,家境不是十分富裕,所以沒有在聖誕前購買新的衣服過聖誕,所以平時穿開什麼,聖誕當日便穿開什麼。

整個十二月,他放學後便回家,依舊沒有再多接宜靜的電話,整天都在書桌上寫過不停。

但,今天他做了樣特別事。

他拿着一本筆記本到樓下文具店,整本列印,然後回到家裏便把它用釘書機釘裝成書,在封面和封底畫上畫作。

不過,他畫功比一般人更一般,使他頭都大出幾圈。他突然醒起有一個人可以幫到他,便致電給那個人。

他是陳修,一位樂團首席小提琴師,同時是專業的插畫師。

可惜他為人見錢開眼,只有他真正敬佩的人,才可以不收分文地為其效勞。

澤銘首當其衝地撥打電話號碼。

「喂,好耐無見。」

「你專長,插畫,今晚傳真給我,再見。」

便掛了電話。

隨即,時至十二點。

在澤銘家裏的傳真機傳來2張A5大小的畫作,正好用在封面和封底,最後澤銘在封面頁寫上「小城大事」。

畢竟畫畫不是他的專長,但騎劫人家的成果倒是他的長處。

澤銘把書放在黃色長盒內,想也不多想,便上床大覺而睡。

來到聖誕節當晚。

在基羅克火車站的空地上,燈火通明,掛滿入五光十色的聖誕燈飾,有一家大小席地而坐、有情侶獨立地坐在木長椅上、又有老人家坐在輪椅的軟墊,一同賞月。

空地有排列整齊的街燈,舊式的街燈在漆黑中更顯光亮,從火車站數下第五支,因街燈下的位置較其他寬躺,所以經常有表演者在此立足。

空地上方有紅色瓦片鋪砌而成的頂蓋,左面是連接基羅克火車站;相反方向,步行十五分鐘則通往基羅英克官立中學。

道宇出現在人海中的一個小角落,近樓梯位。

他們派了哨兵沿路留意着宜靜的去向。

宜靜一路後由家中出發到空地,她需要乘搭火車,她來的目的是想碰碰運氣,試下能否在聖誕節當日看見那位小提琴家,不過更重要的是要為兩名學生補課。

至於早前道宇打來的鬼鼠古怪的問題,她早就拋諸腦後了。

沿途,她坐在右近窗邊位,右手托起那接近掉落的下巴,眼睛看着如大亦小的樹木在眼前略過。

她今天穿了一件綠色的恤衫,泥黃色的長裙,戴上草帽,夾板拖鞋。

圓臉的她,有一雙大眼睛、微微通紅的臉蛋和誘惑的紅唇。

宜靜今天會先到回校內會為兩名學生補課,她知道今天的基羅克火車站有聖誕大會,那裏人頭湧湧,不易穿過。

因此雖然基羅克火車站更近學校,但她仍選擇了在下基羅克的下一站下車。

她在新雅圖站下車,嚴格來說,她已在新雅圖城鎮裏,不過基羅克官立學校位於基羅克的邊界,因此她只需穿過隧道步行二十分鐘便能到達。

她考慮基羅克火車站空地的情形,毅然決定這樣做。

道宇知道宜靜要靠火車來到空地,因此全程在火車站的方向,他都設置了哨兵。

道宇見良久也沒有動靜,開始意識到問題所在,便立馬改行B計畫。

道宇直接請出他用了十萬請來的小提琴師,他在空地上的一支街燈下,與琴師並排而列,他戴上結他並設好咪高風,一身名牌的西裝使他頓時成為焦點。

而他請來的琴師都不差,是全球知名的琴藝大師之一,一身海軍藍的西裝,短啡髮,恤衫和西裝外套有一折的距離,袖口有一顆寶石堆砌而成的袖口扣。

兩人一身度身訂造的西裝,更顯肌肉流線感。

預先安排好的同學自動自覺埋位,使空地形成一個天然的半圓觀眾席,有安排、沒有安排都集結在此。

他更安排了兩支射燈直射街燈下的空地,吩咐專業人員控制,使火車站成了真真正正的舞台。

眾人閑聊的聲音一時上到高峰,有的為此感到好奇,有的為碰到好友而激動,當然更多的是試先安排好。

尚融和欣靖看見這麼大的規模,不敢對自己的計畫加以肯定。

原來,她們聯手把宜靜老師早一步在中午時份騙了過去學校,然後把課室門反鎖,再封上膠紙鞏固。

「現在我們可以公平競爭。」

她們面向對方咬牙切齒地異口同聲。

因此在大龍鳳上演的時間,宜靜卻在課室裏等候救援。

「這兩個女生竟然戲弄我?!」

雖說她很生氣,但旁人看來她的樣貌更似撒嬌。

她很無奈,嘗試致電給校工。

「您所打的電話號碼暫時未能接通,請遲⋯⋯」

「您所打的電話號碼暫時未能接通,請遲⋯⋯」

「您所打的電話號碼暫時未能接通,請遲⋯⋯」

連撥三個電話都未能接通。

她極度無奈,唯有出殺手鐧

「只好找他了。」

「鈴鈴!鈴鈴!」

門口外響起電話的鈴聲

宜靜正想看看出面的人,希望能夠幫自己一把。

正當她墊腳看向課室門的門窗時,門突然被開了。

她「啪」一聲,臉蛋都給門打扁了,墊腳的她一時失足向後跌。

突然有一個身影飛快地把她接實。

「喺你?」

電話沒有再響。

宜靜眼看鼻尖都快被碰上的澤銘。

剛剛撞扁了的臉蛋又再次響起紅色的警號。

「你無事嘛?」

澤銘不快不慢地道。

宜靜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為何我的心不斷地卜卜、卜卜跳?」

她視線不敢直望澤銘,開始咬起嘴唇邊來。

「難道⋯⋯我愛上了他嗎?」

片刻。

「要不要一起去火車站的空地?」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此時。

平日冷漠無情的澤銘,臉上也泛起紅潤。

他們一路從學校出發漫步至空地。

「你怎樣知道我會被反鎖?」

「抱歉,我識讀心術。」

宜靜差點想把他的耳朵都扭下來。

「對,你的女朋友呢?」

「哦,她在空地上等緊我呢。」

澤銘笑道。

「哼,我也有喜歡的人。」

宜靜開始不甘示弱地說。

「哈哈,是道宇嗎?」

宜靜再一次想兜巴星落去澤銘上。

「是閒日在空地上拉小提琴的人。」

「原來如此,他的琴聲很悲慘,我碰見他好幾次。」

說着說着,他們到了空地前的公園。

「我要找女朋友去了。」

「好,那再見吧。」

宜靜其實想留他陪自己一起過聖誕,不過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宜靜隻身單影來到空地,被眼前的一切給呆驚了。

「仍然倚在失眼夜 望天邊星宿~」

道宇含情脈脈看着宜靜唱出。

一旁的小提琴師深情地演奏,在指板間來回換把。

情境使人陶醉。

而尚融和欣靖在人群一看見宜靜,便大驚!

她們立即夾尾而逃,生怕事情被當眾發現。

在台上的澤銘看見鬼鬼鼠鼠的尚融和欣靖,也不以為意。

繼續高歌

「仍然聽見小提琴 如泣似訴再挑逗~」

宜靜開始記起道宇曾經打過一個奇怪電話,才如夢初醒地後知後覺,心想:

「原來嗰晚打嚟就係為咗籌備。」

她無奈,只好低頭故作不知情,希望可以繞路回家。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宜靜」佔有~」

宜靜聽見,嚇呆了!

立馬加快腳步,希望逃離現場,畢竟要排隊都未到道宇吧,他前面還有澤銘和小提琴師。

「我喜歡的是平日在空地拉小提琴的人,根本不是你」

宜靜心默默地說。

她邊朝入閘方向行,邊想:

「其實澤銘都幾好。」

「唔得!我唔可以咁花心㗎!」

道宇開始苦惱

「宜靜不是很喜歡小提琴嗎,為何會走得咁快,加上係我隔離可是鼎鼎大名嘅陳修!」

正當他想拿起已準備好的鮮花和聖誕禮物追上她的面前。

在空地上的一角卻泛起一陣陣淒厲的琴聲。

無錯,那就是穿着綠色恤衫、白色空頂帽的他!

他神出鬼沒,卻無人不曉。

琴聲一起,觀看道宇的四周觀眾都知道他的存在,紛紛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縱使道宇的大燈沒有調校在他的身上。

在閘口機乎入了閘的宜靜聽過琴聲,立刻朝聲音飛身走向。

他同樣拉了一道「月半小夜曲」,卻無比淒厲,使人心碎。

地上黃色長型的琴盒在短短間多了很多硬幣。

「叮!噹!」的聲音不絶於耳。

拉完後,他走近一位戴草帽,與他同是綠色恤衫的一位女子。

遞上了一本書。

轉身就拿起琴盒和椅子離去。

正當那一個女子想問他的名字,突然傳來一聲。

「澤銘!估唔到又係到撞到你!」

「上次幫你畫插畫,今次過返兩招俾我得唔得先?」

陳修高興地呼叫。

他沒有理會,消失在人群。

道宇右手緊緊抓實那位女士的手腕,他不再理會整場「討伐宜靜大行動」的鋪排。

便開口說:

「點解我做咁多嘢,你都唔⋯⋯」

語音未完,那位女士便甩開他的手。

那位女士拿起手上的「小城大事」,毫不客氣地直接揭到最後一頁。

原來這位女士便是宜靜,她飛身追趕消失在人群中的他。

澤銘痛入骨髓,跪在空地的中央。

非常鐘愛宜靜的他,以為她之前一直扮高竇,只要花在她身上的錢越多,便越能展露自己的誠意。

眾人皆目瞪口呆,原以為澤銘勢在必行,現在宜靜竟然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他?!

避開了人群的尚融和欣靖也被這一幕嚇親,她們肯定了澤銘根本不是真心邀請自己的事實。

「我們只是一顆棋子」

欣靖笑言。

「大家咁話啦。」

尚融回答。

「現在看見他死心塌地,心情特別舒暢!」

欣靖又說。

她們哈哈齊笑,轉身向着火車站方向離去。

宜靜撥開人群,臉上流淚不止,她的小嘴已開始顫抖。

夾板鞋的「踏踏」聲響遍整個夜空,卻找遍各處都找不到。

宜靜很累了,她開始回想起

「永遠路過基羅克火車站的空地,要不就與澤銘通電話,要不就看見那位琴師在演奏。」

她好像察覺到澤銘和空地的琴師是有關聯。

「鈴鈴鈴⋯⋯」

宜靜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焦急地從背包淘出手機來,心默念

「澤銘啊澤銘,求下你打俾我啦!」

她眼尾一看螢幕,嘴角泛起不肖的情感。

話說回來。

陳修見狀況不似預期發展,早已拿着十萬大元先行一步。

他正想回家之際,突然想拜訪赫赫有名的羅曼書局,畢竟它的名氣連長期居住在發達城市法爾蘭的陳修也聽過。

他隨即約了一個曾經同住法爾蘭,是以前是賣唱的主音,現在她剛好來了基羅克上班的人。

他們上了的士沿山路一直往上行。

在的士上陳修說:

「剛才嘅表演還好嗎?」

「很好,好有以前喺法爾蘭夾band嘅感覺。」

「不過你幫了一個我唔想見到嘅人。」

陳修沒有再說話。

因為書局針對富有人家,所以專設在山上,讓有汽車的家庭才能到達,與貧窮落後的村落形成強烈的對比,凸顯其超人的地位。

「歡迎光臨羅曼書局!請問先生和女士每月人工多少呢?」

原來月薪低於十萬元的富裕家庭也不能進入。

「這是中外有名的大小提琴家陳修!不單止他,連他的朋友也肯定可以光顧我們的羅曼書局!」

旁邊一位店長責備剛才的店員。

「歡迎光臨!」

眾店員和店長異口同聲地道,充滿力量的聲線,使其他顧客也回望了一眼。

他們內進。

陳修眼見到一位眼熟的人。

他身穿綠色恤衫,戴白色空頂帽。

他是這裏的老闆,也是真正的店長。

陳修輕拍了他的肩膊,輕聲細語地問道:

「老師,你在書的頁底寫了什麼?」

這個人,便是澤銘!

原來陳修一直知道,澤銘的真實身份就是羅曼書局的後繼者,同時是世界級演奏家,換言之是他的老師!

為了掩人耳目,他故意住在毫不起眼的基羅克。

澤銘不快不慢地遂字讀出:

說時遲,那時快。

一個脹卜卜的身影從陳修身後出現。

頁底寫上:

「靜宜,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