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在外地掙得了好名聲,廣州的班主紛紛邀宋星寒加盟。宋星寒結識了專門負責拉攏生旦組班的班政家顧學勤,和他十分投緣。

「星寒,台金數目有譜兒,加入那一班還不是一樣?我在想,你始終是新近冒起,首本戲有限,不如向班主要求,送你全套劇本,好添將來跑碼頭的本錢。」

----宋星寒當然知道,除了提綱戲外,正本戲都是由主角們決定劇目,還要提供劇本給其他演員,行內稱為「交戲」,所以劇本對藝人來說,正正是跑碼頭的本錢。

「他……們會答應麼?」宋星寒吶吶地問。

「你現在當紅當旺,要的就是天邊月,也有人願意為你摘下來。」顧學勤說:「見風自然要駛盡理,否則,沒風時,還有誰理你?」

「那全仗勤哥安排了。」

在顧學勤的引線下,宋星寒加入了戲班「花日紅」,除了賺得豐厚酬金外,黃班主也按照約定,送她新撰的劇本。

後來不知怎的,班中小生嚴丹和花旦柳霜霜得知這項安排,照樣向黃班主要求劇本。

「……說到底,霜姐是堂堂正印,我也是小生,為什麼宋星寒可以取走劇本,我們卻不能?」嚴丹說。

「星寒的劇本,是在加入花日紅前訂明的條件,你們事前沒說明,這當然不能了。」黃班主說。

「你這是厚此薄彼!」柳霜霜說。「劇本是小,面子是大,給那小傢伙比下去,傳了出去,我和嚴丹的臉還可以往哪裡放?」

「這是原則問題,」黃班主說:「如果每個人都跑來我跟前要劇本,花日紅還可以混下去麼?」

「我不管!」嚴丹說:「要是你不給我們劇本,我們便不做了,你叫帳房算工錢吧!」

「丹姐、霜姐,有話好說。」宋星寒連忙說:「這劇本星寒不要了,你們取去吧!」

「星寒,這事你不要管!」黃班主氣憤地說:「別以為你們可以威脅我,我寧願散班也不任由你們放肆!」

「班主,花日紅絕不能因星寒而散班的。」宋星寒很著急。

「散班便散班!」柳霜霜狠聲說:「宋星寒,你別得意,我就是訴諸『八和』,也要取回公道。」

嚴丹和柳霜霜到八和會館投訴,說宋星寒壞了規矩,要求她的師父們出面,讓宋星寒公開道歉。

「星寒,這是什麼一回事?」溫媚問。

「都是星寒的錯,大師父二師父,對不起!」宋星寒愧疚得快要哭出來了。

「不關星寒的事,」顧學勤說:「全是顧學勤的餿主意而已!」

王侶卻在那邊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星寒闖禍了,你這做師父的,不替她想辦法,還在這裡好沒正經!」

「向班主要求劇本?這孩子真是異想天開!但居然又有這麼笨的班主肯答應,你說好不好笑?」

「黃班主不是笨,是求才若渴。」

「對,這些你知道我知道黃班主知道,那根本就是嚴丹和柳霜霜兩人在無事生非。」王侶說:「動不動便嚷散班,沒一點道義。」

「但無論如何,她們既然投訴於八和,我們也要好好處理,否則,影響了星寒的名聲便糟透了。」

「公道自在人心,星寒根本沒做錯,怕什麼?」

「你真愛自說自話!」溫媚沒好氣:「讓我告訴你,公道不在人心,而在人言----人言可畏。總之,我們等會到八和交代去,你小心應對,別讓嚴柳兩人拿著話柄,說我倆縱徒橫行。」

「好了好了,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幸有兩位師父代宋星寒辯白,又有黃班主和顧學勤作証,八和會館的老前輩們才總算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有處分宋星寒。

本著「以和為貴」,師父們也讓宋星寒在酒樓擺了酒席,向嚴、柳兩位前輩陪罪。

一場風波總算過去了。

自此以後,所有接班合約等事,宋星寒全部交由師父們斟度安排。

師父們為宋星寒的前途著想,為她接的都是巨型班、鑽石班,她的發展可算是一帆風順。

遠在海防的玉蝶兒,卻憔悴了。

她想念宋星寒,每分每刻,台上台下,玉蝶兒的腦海裡也是宋星寒的影子,整個人像是給抽掉了魂頭。

看著玉蝶兒的失魂落魄,關志剛終於明白了,這女子為什麼遲遲不肯嫁給自己。

----自己的情敵居然是一個女子?這真是一件荒謬得叫人發笑的事。可是,當關志剛想深一層,卻發覺自己完全笑不出來----一個女子怎能和一個男子相比?正如一個蘋果怎能和一個西瓜相比?就是因為不能相比,那玉蝶兒還猶疑什麼?還躊躇什麼?這還不正正說明了宋星寒在玉蝶兒心裡的份量……

關志剛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再想下去,自己會瘋掉。

但到了最後,他還是忍不住了----

「你心裡想她,便跑去找她,別獃在這裡,折磨自己,折磨我。」

玉蝶兒呆呆地看著他。

「你不跟她走,不是因為已經選擇了我麼?」關志剛的聲音低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他說:「你和她,是沒有將來的,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嫁給我吧!別再胡思亂想了,我發誓一輩子也會待你好!」

終於,玉蝶兒開口了:「我想當正印花旦。」

「又是這一句,兩年前你已經這樣說了,現在你不已是玉朝凰的當家花旦麼?」

「我這個花旦是你們關家用錢捧出來的,我要當一個貨真價實的正印。」玉蝶兒咬咬牙:「我要到廣州去,憑自己的實力,當上宋星寒的正印。」

「我不能無了期地等下去。」關志剛抓著自己的頭髮。

玉蝶兒當然知道,就是他願意等,關家老爺奶奶也不會答應。

「給我一年時間,無論如何,我一定回來。」

「不能確定的事,你不要答應。」關志剛沉聲說:「我不能再讓老人家失望了。」

「一年後我回來,便修心養性,當關志剛的好妻子。」

玉蝶兒當天便收拾行李到廣州去。

----玉蝶兒不是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很自私很任性,最終,也免不了傷害這三個人,但實在是控制不了自己。

-待續-

( 個人作品集 – www.方愚.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