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才數三聲之後,便放下骰盅。」邱仲恆說:「一、二、三。」他把手裡骰盅放在賭桌上。

燕千尋亦在同時間放下。

邱仲恆示意荷官替自己揭開骰盅。「四、五、六,十五點大。」

燕千尋的眼睛閃過一絲喜悅。

當荷官打開燕千尋的骰盅,邱仲恆把手伸進口袋裡,掏出鼻煙壺。

----燕千尋知道,盅內的骰子已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全翻了翻身……

「四、五、六,十五點大。」

驚歎歡呼聲猶如春雷驟響。

「不可能!不可能!」邱仲恆瞪著那三顆小骰子,臉色發白。

----燕千尋剛才放下骰盅,已經知道自己一時失算,把骰子搖了「一、二、三」,但破釜沉舟,實在不容有失,於是人急智生,假裝勝券在握,引得邱仲恆疑心生暗鬼,忍不住出手弄手腳 ---- 這一記,燕千尋賭得狠,也勝得險。

「公子好高明的手法,不才佩服佩服。」邱仲恆說。

「邱總管太客氣了,要不是邱總管一心成全,在下也不能僥倖獲勝。」燕千尋一語雙關。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他輕歎。

荷官不待吩咐,便取出上好錦帛,把錦盒包好交給燕千尋。

「告辭了。」燕千尋朝邱仲恆抱抱拳,便急步離去。

「公子,請留步。」

燕千尋只覺眼前光影閃動,邱仲恆已擋在面前。

燕千尋臉色一變。

「公子,請別誤會,不才仰慕公子賭技非凡,若公子不嫌棄,不才願意退位讓賢,由公子帶領賭場眾兄弟……」

「在下只是一時僥倖,」燕千尋吁了口氣:「要說真材實料,絕不能與邱總管相比。邱總管好意,在下心領了。」

「但公子……」

「後會有期。」燕千尋放下心頭大石,不覺俏皮起來:「在賭場以外。」

離開了順風賭場,燕千尋抬眼迎著天空那一大片陽光,感到一陣暈眩。經過了這半天的折騰,原來,已快到午時,燕千尋加快腳步走到城東樹林。

那裡早待了三數個面目猙獰的黑衣大漢,當中,也有昨夜那大塊頭和矮漢。

「小子,銀兩帶來了沒有?」

「賣身契呢?」燕千尋問。

「銀票呢?」

燕千尋把錦盒扔過去,那大塊頭伸手接著,打開一看,看見那一大疊厚甸甸的銀票,一時間看呆了。

他把銀票翻來覆去的數了又數。「大哥,真是五千兩。」

「把賣身契還來。」燕千尋沉聲說。

「拿去。」在矮漢示意下,另一漢子遞來一張破破舊舊的殘紙。

燕千尋連忙攤開一看,看清楚這是小倩那禽獸不如的叔叔,為了五十兩把小倩賣掉時簽的賣身契。

燕千尋仔細摺好它,小心奕奕地放進口袋裡。

「真想不到,這傻小子真找來了五千兩,為那賤貨贖身……」那邊的大塊頭在肆無忌憚地大笑。

「你說什麼?」燕千尋胸懷內怒氣勃升。

「阿財,閉嘴!」矮漢低叱。

「你們收了銀兩,應該守信用,不要再騷擾我們。」

「像她這樣的女子,我們手下多得數也數不清,誰還有閒功夫去糾纏你們?」

「我提醒你們,」燕千尋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可以給你們五千兩,也可以讓你們沒命去花。」

矮漢臉色微變,卻也終於擺擺手,和大漢們退出樹林。

在回家之前,燕千尋先到酒莊,向金大娘辭行。燕千尋實在捨不得她,卻是無可奈何。

金大娘很體諒燕千尋,沒有多問什麼,只跟燕千尋乾了三杯酒。

燕千尋回去,敲著程小倩的房門。

程小倩打開門,看見是燕千尋,眼淚便嘩啦嘩啦地落下。

「我回來了。」燕千尋柔聲說:「有點東西要送給你,你先閉上眼睛。」

程小倩柔馴地合上兩眼。

燕千尋執起程小倩的素手,把賣身契放到她手心裡,然後替她合緊手掌。

「可以張開眼了。」

程小倩睜開眼,輕輕說:「謝謝你。」

「先看看是什麼,可能只是一張沒用的廢紙。」燕千尋佻巧的笑著:「拿來尋你開心的。」

程小倩微笑,攤開手掌,看見那張殘紙,再抬起眼來看看燕千尋,張開它----

她全身僵住了。

「小倩,親手撕掉它,千千片片。」

淚水早模糊了程小倩的眼睛,她把紙的一角塞在燕千尋手裡,輕輕一拉,把賣身契撕成兩片……

「……千尋,謝謝……」她早已泣不成聲。

「我和你之間,不需要說這個字。」燕千尋緊緊握著程小倩的手:「我只希望以後每一天,也可以吃到你親手做的餃子。」

「……你……你也不怕吃膩?」程小倩哭中帶笑,神態楚楚動人。

「彤兒----」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彤兒站在房門外,看著她們。

燕千尋走過去,把她帶進房間:「彤兒,小倩以後也會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們三個人開開心心過日子,再也不愁寂寞了。」

彤兒牢牢地看著燕千尋。

「小倩跟我的事,我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燕千尋說:「現在,我們趕快收拾東西,離開這裡。」

「我們要到什麼地方去?」程小倩問。

「現在還不知道----讓我們找個好地方,重新開始。」

----忘記舊有不幸,從新抬起頭,迎接未來的日子。

程小倩的聲音輕顫著:「……你……你有沒有想過,你在這裡的一切……金大娘的酒莊怎麼辦?」

「金大娘很明白。」燕千尋強顏一笑:「來,快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她們一直往南方走,直走了半個月,最後,來到了景明鎮。

這個鎮不大,但風景很美,民風也淳樸,她們決定在這裡定居。

她們租了一間石屋,這裡已丟空多時,位置又偏僻,所以租金很便宜。

屋內滿是蛛網泥塵,木製傢俱大都殘朽不堪,屋外四週野草叢生。

她們打掃了一整天,已是筋疲力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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