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分手!」葛子玲把茶几上的雜誌一古腦掃到地上。
鄺柏年彎下腰,默默收拾。
「我決定了,你不用多說!」
鄺柏年依舊不作聲。
「你聽到沒有?」葛子玲的聲音有點尖:「我這次是認真的,你怎麼挽留也沒有用。」
「聽到了。」鄺柏年站直身子。「你想怎樣便怎樣吧!」
葛子玲聽見這話,不由愣住:「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按你的意思。」鄺柏年緩緩地說:「你想分手便分手吧!我沒意見。」
葛子玲用力按著胸口:「沒意見?你居然不嘗試挽留一下?」
鄺柏年看了她一眼:「你剛剛才說過,我挽留也沒有用。」
「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葛子玲很氣憤:「鄺柏年,你外面有人吧?那究竟是誰?」
鄺柏年覺得很好笑,也懶得分辯:「隨便你怎麼想也好。」
「你別想敷衍我!」葛子玲咬著牙:「是茱迪?還是仙蒂?抑或是不知什麼地方跑出來的狐狸精?」
「別胡說八道!」鄺柏年聽不下去:「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與別人無關。」
「我們之間?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問題。」
鄺柏年看著她。
葛子玲話一說完,自己也覺得荒謬:「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也很清楚了,就是想分手罷了。」鄺柏年吁了口氣:「分就分吧!省得你一個月鬧上好幾次。」
葛子玲氣得說不出話來:「鄺柏年,你……」
「你要是沒時間,我可以替你收拾東西。」鄺柏年淡淡地說:「然後找快遞公司送到你家裡。」
葛子玲摔門而去。
鄺柏年跌坐在沙發上。
----她也不想這樣對葛子玲,只是,真的累透了。
跟葛子玲在一起十五個月,鬧了分手二十次,平均每個月一點三三次……
「我想跟你分手。」
鄺柏年彷被五雷轟中。「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做錯什麼。」葛子玲說:「只是,我心裡還是放不下前度。」
「放不下?怎麼會呢?你說過你和她已經不可能了。」
「但我還是很想念她,跟你開始,也許是錯的。」
「怎麼會是錯?我們在一起不是很快樂嗎?」
「我心裡有著別人。」葛子玲說:「我不想對你不公平。」
「我不覺得不公平。」鄺柏年苦苦哀求:「請給我機會,我會証明給你看,我對你會比她好上一百倍,你一定會慢慢忘記她。」
「你對我越好,我越內疚。」
「不用內疚,這是我心甘情願」
「別這樣,你還是另外找人吧!」
「不,我不會放手。」
「不管你怎麼說也好,我已決定了,你還是趕快忘了我吧!」
鄺柏年怔怔地對著四面牆,哭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們才開始了一星期……
----葛子玲明明說過喜歡自己,怎麼能夠說分便分?
----無論如何,自己也絕不能輕易放棄。
鄺柏年抱著玫瑰花,在葛子玲家門口守了一日一夜,終於把她打動。
「這一次我答應你。」葛子玲說:「但你別高興得這麼早,要是你對我不好,我馬上便走。」
「這個當然。」鄺柏年忙不迭地說:「我一定把你當公主般好好侍奉,你放心好了。」
「如果前度找我,你也不能吃醋。」葛子玲說:「要知道,我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跟誰在一起。」
「這……」
「你要是不答應便算了。」葛子玲挑眉:「橫豎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
「……好吧!」
「假如我最後決定回到前度身邊,你也要乖乖放手,不能糾纏,知道嗎?」
「……知道了。」
「我要分手!」葛子玲衝著鄺柏年嘶叫。
「你先聽我解釋……」
「不聽不聽。」葛子玲掩著兩耳:「我親眼看見你和那女人摟摟抱抱,還有什麼好說?」
「你誤會了,地面濕滑,茱迪差點摔倒,我好心扶她……」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狡辯?」
「真的是誤會,我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鄺柏年豎起三根指頭:「否則,天打雷劈!」
「鬼才信你!」葛子玲說:「你和那些男人一樣,都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
「不是不是,我心裡只有你一個。」
「只有我一個?你整天跟那咖啡店員眉來眼去是什麼一回事?」
「什麼咖啡店員?」
「你別裝傻!你每次到我公司樓下的咖啡店買咖啡,總跟那女店員說上半天話。」
「冤枉!你喝咖啡,有時候要少甜,有時候又要多奶,一時要多冰,一時又要少冰,我只是把你的要求跟她說清楚而已。」
「還有那仙蒂呢?你一天到晚給她發訊息。」
「我本來要加班寫計劃書,但因為想抽多點時間陪你,所以才發訊息把要求告訴她。」
「多好的藉口!」葛子玲板著臉:「無論你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
「子玲……」鄺柏年急得快要哭出來:「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的----只恨不能把它剖出來給你看清楚。」
葛子玲抿抿嘴:「你要我相信也可以,你發誓永遠也不要再見她吧!」
「她是我的同事。」鄺柏年很為難:「怎麼可以不見她?」
「你回去辭職好了。」
「辭職?」鄺柏年倒抽一口涼氣:「但我剛剛升了職……」
「你諸多借口。」
「你要說到做到,否則,別怪我反臉無情!」
「……明白了……」
「看你總是對我板著臉,究竟是什麼意思?」葛子玲指著鄺柏年的鼻尖。
「你又遲到了。」鄺柏年忍不住埋怨:「我已在你家樓下等了一小時。」
「一小時算什麼?」葛子玲挑挑眉:「我要化妝,挑衣服,總得花時間----我打扮得漂漂亮亮,還不是你的面子?」
「總可以準時一次吧?我認識你這麼久,你沒有一次不遲到的。」
「以前要你等多久便乖乖等多久,那像現在這麼多說話?」
「換了是平時,遲到也就算數了,但我早早提醒過你,這歌劇的規矩很嚴,遲到是不許進場的。」
「不進便不進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是你說一定要看,我早上六時便到售票處排隊。」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可以麼?」
「改變主意?我花了四小時排隊。」
「怎麼了?很難為你麼?要不要我跟你道歉呢?」
「也不用……」鄺柏年小聲咕噥:「但也不是小孩子了,怎能這樣任性呢?」
葛子玲瞪大眼睛:「我就是這副脾性,你要是受不了,便分手吧!」
鄺柏年一愣:「我不過是隨口說說……」
「隨口說說?你說過會一直愛我寵我,也是隨口說說吧?」「你追求我的時候不知道多聽話,現在追到手了,便動不動給我看臉色!」葛子玲咬牙:「這樣走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不如及早分手。」
鄺柏年深呼吸了一下:「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這麼敷衍?你心裡還是覺得我不對吧?你千萬別勉強自己!」
鄺柏年低聲下氣:「求你原諒我,我以後也不敢惹你生氣了。」
「你只是在口裡隨便說說。」
「不會不會,我再惹你生氣,便任你懲罰好了。」
「你要記得自己說過什麼話……」
「柏年,看牠多可愛,我要牠。」
「子玲,停一停,想一想。」
「還想什麼?左右不過是一頭小狗。」
「不是小狗而已,是一條生命,是一個承諾。」鄺柏年說:「我覺得應該先考慮清楚才對。」
「你工作忙,沒時間陪我,讓牠陪我不正好麼?」
「我不是說不好,但我想你想清楚,不要一時興起,這責任一負便是十數年了。」
「牠這麼可愛,我會一直痛爱牠的。」
「牠不會一直可愛,牠會老,會病,會惹你生氣,你一定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
「不用想這麼多,要是不想養了,便把牠送人。」
「當然不可以。」鄺柏年想不到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樣對牠太不公平了。」
「什麼不公平?這就是當寵物的命。」葛子玲理直氣壯。
「不行,如果你沒有心理準備照顧牠一輩子,便不要亂來。」
「你這人最不好的地方就是這樣----」葛子玲說:「什麼東西也要和我爭論一番,一點也不懂讓讓我。」
「我當然會讓你,但這是原則問題……」
「什麼原則?總之你就是不愛我了,既然是這樣,我們分手吧!」
「又說分手?」鄺柏年抱著頭:「你怎麼總是把分手掛在嘴邊?」
「誰叫你對我不好?」葛子玲說:「難道要我委屈自己,在你身邊任你欺負麼?」
「我沒有欺負你,我只是不想你將來後悔……」
「我不管,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也聽我的,現在居然不守承諾了,連養頭狗這麼一件小事也敢逆我意思,我還留下來幹嗎?」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們進去買狗吧!」
「你別一副勉強模樣。」
「不勉強不勉強,其實我也很喜歡小狗。無論如何,我也會好好照顧牠一輩子。」
「早點這樣說不是好了?總是要跟我吵,真不明白你是什麼心理。」
「是我不好……」
「子玲,時間快到了,去換衣服吧!」
「我不去吃飯了,不舒服。」
「你沒什麼吧?」鄺柏年很緊張:「我和你去看醫生好嗎?」
「一點頭痛而已,不用看醫生。」
「如果只是一點點頭痛,那可以到那裡坐坐嗎?半小時就好。」鄺柏年哄她:「我的朋友很想見見你呢!」
「有什麼好見的,不就是人一個?」
「我女友這麼漂亮,當然要炫耀一下,讓她們妒忌也好。」
「但我不想出去。」
「那好吧!」鄺柏年沒奈何:「你好好休息,我去去便回。」
「怎麼?我不舒服,你還要出去?不准,我要你留在家裡陪我。」
「我們早兩個月前便約好了,我不能失約。」
「失約便失約,有什麼大不了?難道她們比我還重要?」
「當然是你重要,可是……」
「不要『可是』了。」葛子玲打斷她的話:「你那些朋友,也不是什麼好人,你以後少和她們來往。」
「怎麼可以?她們是我的死黨……」
「死黨?她們一直佔你便宜而已,尤其那個什麼小石,借了你的錢快半年了,怎麼不見她還錢?」
「她只是一時週轉不靈,有錢一定會馬上還我。」
「不管這麼多,我就是不喜歡你和她們來往。」
「我總有交朋友的自由吧?」
「自由?你跟我分了手,便什麼自由也有了。」葛子玲抿抿嘴:「你要不要試試?」
「又說什麼分手?」鄺柏年不耐煩:「動不動便說分手,這段感情在你心目中就這麼不值錢?」
「你對那些無關痛癢的人,也比對我好,我留下來又有什麼意思?」
「你別這麼野蠻好嗎?」
「你說我野蠻?你追求我的時候怎麼不說?果然是到了手便不珍惜了。」
「你要弄清楚,像你這種普通人,我招招手便有一打了,要不是你一直死纏爛打,我才不會答應和你在一起。你要是對我不好,我馬上就走,你別哭!」
鄺柏年低下頭來,不說話……
葛子玲一直挑戰鄺柏年的底線。
----葛子玲知道鄺柏年愛她,所以總是有持無恐,把「分手」兩個字當口頭禪。
她不知道,每一次說分手,鄺柏年心裡便多一道傷疤。
漸漸地,已沒有完整的地方。
鄺柏年猜,也許是自己沒給她安全感,所以每次復合後,更加倍的寵愛她,遷就她。
葛子玲卻變本加厲地橫蠻驕縱放肆,像是惡性循環。
鄺柏年為了她,已經渾忘了自我。
終於到了一天,鄺柏年發現,一個忘了自我的人,其實也不懂愛人。
----不管心有多痛,鄺柏年也選擇放棄了,算是給自己,也是給對方一條生路……
過了一個月。
這天,鄺柏年的電話響起。
鄺柏年看見來電顯示,心微微一顫:「我是柏年。」
「柏年,柏柏很不舒服。」葛子玲說。
----柏柏就是那頭迷你史納莎。
「什麼一回事?」
「牠不吃東西,也不去便便。」
「多久了?」
「一、兩天吧!」
「我馬上過來。」
鄺柏年剛按門鈴,大門便給打開。「柏年----」
「柏柏怎麼了?」
「牠躲在窩裡,不肯出來。」
「你怎麼不帶牠去看醫生?」
「我不是打電話給你了?」
鄺柏年也不跟她爭論。「讓我看看牠。」
鄺柏年湊近狗窩,看見柏柏軟輭輭地伏在那裡。
「柏柏----」
聽到鄺柏年的聲音,柏柏的耳朵抖了一下。
「柏柏----」鄺柏年伸手把牠抱在懷裡。「你不舒服麼?我現在帶你去看醫生。」
獸醫給柏柏驗血、照X-RAY,卻也找不出什麼毛病,只好囑咐鄺柏年她們密切留意牠的情況。
鄺柏年送葛子玲和柏柏回家。
「你注意柏柏多一些,要是再出現什麼情況,便馬上通知我。」
葛子玲說:「真麻煩!」
鄺柏年聽到這句話,心裡很不舒服,禁不住衝口而出:「你要是嫌麻煩,便把柏柏交給我吧!」
葛子玲看著她不說話。
「我答應過會照顧牠一輩子,我說到做到!」
「你也曾經說過會好好照顧我一輩子了,結果呢?」
鄺柏年不作聲。
葛子玲的兩眼卻漸漸變得通紅。「你寧願關心一頭小狗,也不願多看牠的主人一眼麼?」
鄺柏年看著她:「……你沒事吧?」
「我很好,不勞費心,好走不送。」葛子玲拉開大門。
鄺柏年只好離開。
當天晚上,十一時半,電話響,鄺柏年接聽:「喂----」
「請問是鄺小姐嗎?」
「我是,那一位?」
「我是嘉美大廈的保安員,我姓李,你認識這裡十二樓A室的葛小姐嗎?」
「是的,發生什麼事?」鄺柏年的眼眉直跳。
「鄰居投訴她的狗一直亂吠,我們上去了解情況,但按門鈴沒人應,打電話也不通,擔心她出意外,只好找她的緊急聯絡人。」
「我馬上來。」鄺柏年披件外衣便出門。
鄺柏年來到葛子玲家門口,柏柏還在吠。
她抖著手,掏出鎖匙開門。
----鄺柏年一直保管著葛子玲家裡的鎖匙,方便替她餵狗。後來分了手,也忘記還她。
大廳裡漆黑一片。
柏柏咬著鄺柏年的褲腳不放。「柏柏,子玲呢?」
鄺柏年摸索著開燈,一眼瞥見葛子玲正伏在地氈上,條件反射般撲過去----葛子玲一臉酡紅,滿身酒氣,原來只是喝醉了酒。
鄺柏年一顆心總算歸了位。
「子玲,你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
「……丹娜嗎?」葛子玲打著酒噎:「……你怎麼來了?」
----丹娜是誰?葛子玲的新歡嗎?鄺柏年的心直往下沉。
「……對不起!我不會接受你,我愛的只有柏年……」
鄺柏年給震住。
「……我整天跟她說分手,其實是心裡害怕,怕她覺得我不夠好……」
鄺柏年按著胸口。
「……不是真想分開,只是想她再著緊我多一點,再多一點,讓她的眼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鄺柏年咬著嘴唇。
「……我真的……」葛子玲的聲音彷如受了傷的小獸:「很想很想她……」
鄺柏年的眼角濕潤起來。
「……我會乖,會聽話,不再亂發脾氣……卻已經太遲……」
終於,鄺柏年把她擁進懷裡,在她耳邊呢喃:「不會太遲,永遠也不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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