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宿命嗎?」
「嗯?」對你那問題,我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倒也不算錯愕,從前我就知道你是深信命定論的人,我只是有點意外你忽然主動跟我搭話,上次是多少年前的事?
「沒什麼。」你冷冷的說,又繼續低頭你的寫作。
「你知道我比較希望相信人定勝天。」我站到你面前,看着你給予了回答。
你抬頭看了看我,又低頭看看未寫完的文章。筆尖草草在紙上寫着,直到把那一句寫好了你才停筆,輕輕收好鋼筆又再抬頭看我,「我知道。我只是好奇你會否也有一刻相信宿命。」
「宿命嗎?」我轉過身坐到你桌子的邊上,思考了好一陣,「也許吧,說不定我就是因為深信天命不可違,所以才想要憑自己改變什麼,畢竟我就是這種不聽話的人啊。」
「不聽話的人嗎?你的確是啊…」你罕有的低頭小聲的笑了幾下,然後仰天嘆了口氣,從褲袋掏出了一包香煙,嘴上叼住一根,又把整包香煙遞了過來,擺出一副「要嗎?」的神情。
我搖搖手,你便收回香煙,劃了根火柴,蒼白的手呵護着那跟你身體一樣虛弱,像你眼神同樣搖曳不定的火光。
你深深吸了一口,用盡全力似的吐了出來。你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看着,看你吐出的煙霧在眼前漸漸消散。
「你以前不在寫作的時候抽煙的,不是嗎?」還是我受不了沉默先開了口。
煙灰不時掉落到你那寫作桌上,看出你的手還是抖個不停。
「最近啊,我有點想要改變的事,或該說對能有什麼改變有些許的期待。」你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把話像煙一樣一口氣的吐了出來,一直在空氣中迴盪。
「只是轉念又會想,或許這些只是我一廂情願的錯覺,一切都會維持原來的軌跡,不會有什麼改變。」這次你沒等聲音消散在空氣中,就接着說下去。
「我想我多少懂的,努力的想要改變什麼,到頭來卻覺得徒勞無功。」誰都總會有過這樣的時候吧,不管是你,還是我。
「可是你還是會為此而努力,不是嗎?」你夾着香煙抽了一口,然後說:「這就是我們的不一樣啊。」
是吧?或許誠如你所說,這是我們之間的一點小差別吧。
如果從前的我會說什麼?「沒關係,不行的話就換我來吧。」,還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會想要努力一下。」?
可是此刻我說不出口,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覺得我們如此像同一個人。
「我很慶幸今天你會對我說那麼多。」片刻的沉默,我就只能想到這樣的回答。
「沒辦法啊,誰讓我只得你這麼一個朋友啊。」聽到我的回答,你不禁苦笑了一下。
「可是他們懂你,卻不一定懂我。」你不讓我把話說完就斬釘截鐵的說。
「你還要出去忙着吧?」你把玩着手中那快要抽完的香煙看着我,「你去忙吧,抽完這口我也想要休息一下。」
「不繼續寫嗎?」我指了指你桌上的那堆稿紙。
「寫完了啊。你在忙的時候也太吵鬧,我寫不了。」說罷,你就低頭專注的收拾稿紙,全然沒再打算理睬我的意思。
「那個…」我站了起來,拍拍屁股正要走了,還是想要跟你多說一句。
「嗯?」你已是一副累得似快要睡着的模樣,勉強抬起頭看着我等我說下去。
「只是想跟你說下,我偶爾也會相信宿命論的,就像我們能成為朋友這回事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不是。我們只是悲哀的被束縛在同一具身體裡頭,這無關命定與否,不過是單純的不幸香不自由,到死為止。」
也許就是這樣吧?但我看得見,你笑了。
「即使這樣,還是宿命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