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星期。

今天是情人節,盡歡吧舉行一個別開新面的主題派對----“單身狗之夜”。

----客人只要跟侍應說句“我是單身狗。”,首三杯酒免費。

這真是“德政”,要知道在情人節,各娛樂場所只會著眼招待那些雙雙儷影;幸好有盡歡吧,那些單身狗才能找到一個喘氣的空間。

大家也表明是單身狗,有自得其樂的,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莫離在這種大時大節,人手缺乏的日子裡,必然是堅實的後援。

她把兩杯龍舌蘭酒送到客人桌上。

“莫離----”

“趙敬初?”莫離睜大眼睛看清楚:“真是你?”

“是我。”趙敬初咧嘴笑:“你這次沒有認錯人。”

“你在這裡幹嗎?”莫離滿臉問號:“今天是單身狗之夜。”

“我當然知道。”趙敬初笑裡全是苦澀:“我跟單身狗,只是一線之差。”

“我不明白。”莫離在她身旁坐下:“楊敏瑤呢?你們不是情侶嗎?”

“說是也對,說不是也對。”

“什麼意思?”

“我和敏瑤名義上是情侶,實則……”趙敬初喝下大口酒:“她有她的想法。”

“我不明白。”

“……我是替身,有需要的時候才出現……”


楊敏瑤是物理治療師,趙敬初是她的病人。

第一次相遇,楊敏瑤已給嚇一大跳。

----趙敬初和自己的前度安娜竟有七、八分相似。

楊敏瑤是“被分手”,雖已分開了接近一年,對安娜一直念念不忘。

為了填補心靈空虛,楊敏瑤主動接近趙敬初。

相處下去,楊敏瑤才發現,兩人只是外表相像,實則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安娜是精明能幹、自信老練的建築師,趙敬初是敏感纖細、內向質樸的音樂教師;兩人無論性格興趣三觀也屬於兩個世界。

楊敏瑤明白這是李代桃僵,充饑畫餅。

但她卻是無可奈何,誰叫她心裡滿滿的,全是前度安娜的身影?

----楊敏瑤愛安娜愛得死去活來,為了她,楊敏瑤幾乎自殺。

楊敏瑤希望借著趙敬初,自己會漸漸淡忘安娜。

楊敏瑤也知道這樣對趙敬初不公平。

她沒有隱瞞對方,她開宗明義找“替身”,讓對方選擇。

趙敬初沒有考慮太多。

----她是真心喜歡楊敏瑤,認為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待對方,對方終有一天會放下前度,甘心情願和自己一起。

但時間一點點流走,趙初敬心裡的希望一點點破滅……

“……她會買鮮色的衣服給我,根本不管我喜不喜歡……”

“……她會帶我去吃重慶火鍋、水煮魚、麻婆豆腐,根本不理會我完全吃不了辣……”

“……兩人親熱時,她會忘情地呼喚「安娜」……”

“即使我願意當替身,即使我願意受委屈----”趙敬初再灌自己一大口酒:“我還是隨傳隨到,不傳不能到的「御林軍」。”

“也要有心理準備隨時被「勒令退役」,一切全仗「娘娘」旨意。”

“你也別灰心。”莫離安慰她:“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這兩句話,我幾乎要紋在手臂上當座右銘了。”趙敬初苦笑:“不然,都不知怎樣撐下去?”

莫離也不知可以再說什麼安慰話,只好大力抱著她的肩膊。

小何過來跟莫離說:“莫離,別偷懶,快到三樓幫忙!”

“好好。”莫離連忙站起來,跟趙敬初揮揮手,便趕緊去工作。

她把餐車推進VIP房。

“莫離?你在這裡幹嗎?”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

莫離抬眼一看----

竟然是楊敏瑤?而最叫莫離吃驚的,卻是她身邊的趙敬……不,安娜。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莫離額角直冒汗。

“來酒吧當然是喝酒唱卡拉OK。”安娜呵呵笑:“莫博士,你在這裡當兼職?”

“不,是義工。”

莫離也知道自己多管閒事,但實在忍不住。她把楊敏瑤拉過一旁:“你和她不是分手了,怎麼會在一起?”

“偶爾碰到,聚聚而已。”楊敏瑤輕描淡寫。

“趙敬初也來了,一個人在二樓喝悶酒。”

“哦。”楊敏瑤卻沒多大反應。

“今天是情人節,你這樣冷待她,實在是太過份了!”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別過問!”

莫離愣了愣,不得不退出房間。

她回到二樓,看見有人正向趙敬初搭訕。

“……嗨,你好,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我沒帶銀包。”

“那我請你喝酒吧!就當交個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別這樣,大家同是天涯單身狗,應該互相支……”

“請讓我安靜!”

趙敬初的聲音有點大,引起了明空的注意。

----明空秉承江迦藍的意願,把盡歡吧視為一個可以讓姐妹們尋歡作樂、交朋結友的好地方,但她原則性更強,絕不容許客人受到滋擾。

明空走過去,對那搭訕者說:“請你返回自己的座位。”

“你是誰……”搭訕者看清楚是明空,態度馬上軟下來:“原來是明老板,好好,不好意思,我先回去……”

“明老板,謝謝你。”趙敬初說。

“不客氣。”明空語調溫和:“請你好好享受。”

“已經淪為單身狗了,還提什麼享受?”趙敬初臉上有些許憤慨。

“單身也好,有伴也好,全是自己的選擇。”明空淡淡地說:“正如傷心難過和開心歡暢一樣。”

“你根本不明白。”

“你的心事當然只有你自己才懂。”明空說:“正因這樣,你更應該為自己的心負責任----好好保護它,別讓它受傷。”

“……別讓心受傷……別傷它……”趙敬初喝光杯中酒,但喝得太急,嗆著了,她猛烈咳嗽起來,連眼淚也淌下。

莫離過來扶著趙敬初,輕拍她的背:“慢一點,慢一點。”

明空問:“你朋友?”

“是的。”莫離點點頭。

“她喝多了,送她回家吧!”

“我也有這個打算。”莫離轉跟趙敬初說:“回家好嗎?”

“回家也是對著四面牆。”趙敬初擦擦眼睛:“在這裡,至少還有你們關心我……”

“還是回去吧!”莫離想起三樓VIP房的兩人,擔心他們狹路相逢,鬧出事情來。“我會陪你一直喝下去。”

“……好……”

這邊廂,莫離送趙敬初回家;那邊廂,安娜也送楊敏瑤回家。

楊敏瑤是口硬,其實也自知不應該,所以借助大量酒精,來麻痹良知和理智。

安娜把那七分醉的楊敏瑤送進睡房,然後伸手解她的衣鈕。

一顆、兩顆、逐顆逐顆,很快,楊敏瑤已差不多半裸。

“……不,不能這樣!”楊敏瑤用僅存的三分理智推開她。

“都老夫老妻了,還害羞?”安娜壞壞地笑。

“我們已經分手,也各自有女友,怎能再幹這事?”

“想不到你這麼老土?這事很尋常,分不分手?有沒有女友?統統不相干。”

“不!”楊敏瑤大叫:“我不能對不起我女友!”

“說起你女友,”安娜滿臉得意:“聽說跟我有六、七分相像----你選她,也是因為我吧?”

“不。”楊敏瑤馬上否認。

“你急著否認,更証明這是事實。”安娜笑得頗囂張:“你這麼愛我,幾乎為我自殺;現在找個跟我相似的人當替身,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楊敏瑤艱難地說:“……你們的外表是……有點像,但實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替身始終是替身,當然不能和真身相比。”

“她對我……很好。”

“對你再好也沒用!你心裡愛的還是我----我一看你的眼睛便知道。”

“胡……胡說!”

“這裡只有我和你,你還想演戲給誰看?”安娜哂然一笑:“看在你對我一片痴心份上,我可以留你在身邊。”

“什麼意思?你不是說快要和女友結婚了?”

“又怎樣?只要你聽聽話話,我不會虧待你。”

“你想我當小三?”楊敏瑤睜大眼睛:“還是小四、小五?”

“名份什麼的,你就不要計較了!”安娜大刺刺地說:“為了愛,受少許委屈又算得上什麼?”

“那你呢?你愛我嗎?”

“愛!怎會不愛?但坦白說,我同時也在愛我女友,和其他女人。”

“你侮辱了「愛」這個字。”

“那你呢?你還不是一樣不尊重「愛」?”安娜譏嘲她:“你利用你女友對你的愛,踐踏她的心。”

“不,我沒有……”

“做人要問良心----你只要她作替身,只要她扮演你想她扮演的角色;你根本不關心她,不在乎她,從沒有考慮她的心情和想法。”

“不過,”安娜牽動嘴角:“這不能怪你,她要作賤自己,上帝也幫不了她!”

楊敏瑤的心好像大冬天裡再被澆上一桶雪水,冷得透徹。

安娜的話,字字似針,卻也全是事實。

----趙敬初愛自己,不得不接受指揮;自己愛安娜,不得不接受擺佈,世事就是這樣諷刺……

楊敏瑤把下唇咬出一條血痕:“你走,快走!”

“什麼?”

“與你重遇前,我對你的確還有些留戀,但現在,我已經看清楚自己的心。”楊敏瑤緩慢而堅定地說:“你已是過去式,我現在愛的,是我的女友趙敬初。”

“你肯定?”

“你走吧!以後好好對待女友,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

“你別後悔!”

“不送。”

“哼!”安娜打開大門就走。

楊敏瑤整理好衣服,想打電話給趙敬初,讓她過來;但回心想想,還是拿起手袋,開門走出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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