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E國A城東邊開了一家祖國風味的私房菜館,每個時段只接待一桌人,按照顧客的口味度身訂造,希望可以帶給他們家的感覺。一開始做的是街坊生意,承蒙街坊的厚愛,也積累了一些名氣,有時也有西邊的甚至是其他城市的顧客慕名而來。

我今天的故事,講述的就是一個從西邊來的客人。一年前他打電話詢問可以預約的時段,我說早上六點至晚上十時都可以,一小時為一時段,然後他竟然問我早上五點行不行。

我心想,這人一定很忙碌吧,五點就要吃早餐,即是四點多就要起床了,那時天還未亮呢。雖然我說着六點就可以開門營業,實際開門時間是取決於當天最早的預約時段,通常是七點,平日早上五點的時候我可能還未回到菜館準備呢。

但是,我鬼使神差地跟他說可以,可能是被他令人着迷的聲音誘惑了吧。

當曖昧幽靜的紫光在地平線的山巒上如煙漫散,天色依然晦暗不已的時候,菜館門口便會傳來搖鈴的聲音,那人很會算時間,我開門迎接他的時候順便看一眼時鐘,永遠是剛剛好的五點正。每次他都會在六點正跟我道別離開,披着晨光消失在街口轉角。這時候整座A城才完全清醒過來,人車漸漸密集,恢復該有的熱鬧。

如此早起總會給我一種錯覺,自己偷來了一段不為人知的美好時光,跟他一起。

啊,不好意思,到現在我還未介紹一下那個人。他叫亞瑟·柯克蘭,三十歲,正與他的哥哥籌備開一個書店。明明是金髮綠眸,多麼朝氣蓬勃的顏色搭配,偏偏每次都穿着同一身深灰色系的三件套西裝,從未解開過一枚鈕扣,就像穿上了鎧甲。亞瑟給我的第一印象是高冷嚴苛的,即使他的眼晴熠熠生輝。他在吐糟裝潢佈置時工人有多麼粗心,在家族世代使用的書櫃上劃出一釐米的痕跡,或者是列出購書清單時他的哥哥口味有多庸俗,不懂得欣賞冷門神作的時候確實如此,其他時候則如同一名真正的紳士,謙厚溫和。他預約了一小時,而我們之間的聊天占去至少一半時間。我們有談不完的話題,他除了跟我分享他們的籌備過程,眼底閃爍着期待,還會聊一聊城市另一邊的別樣景色。你知道的,A城很大,東西相距甚遠,我那時又沒去過西邊,對那邊的風土人情可以稱得上是一無所知。聽後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西邊的文化保育似乎做得比東方好,好多復古的建築與事物得以保全至今,配上亞瑟娓娓道來的語氣,我感覺自己彷彿是歷史長河中一塊停駐的小石塊,涓涓流水輕撫着我,連生活裡那些掙脫不去的頑跡都似乎可以漸漸洗去,我變得更加光滑純粹,樂於倒映着他那雙祖母綠的光輝。

我還記得我曾經跟亞瑟說,他其實很適合在博物館裡工作,他的解說細緻有趣,學識淵博,處理文物時也一定是嚴謹認真的,會把文物當作他的愛書一樣珍而重之。
亞瑟連忙擺手,說自己不喜社交,做不到跟一個陌生人滔滔不絕地講解東西。

我笑着問他,「真的嗎?你面對我的時候看起來挺自在啊,明明我們兩個月前也是陌生人。」

亞瑟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有點羞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躲閃道,「笨蛋,你怎麼能跟那些外人混為一談。」

他說得有點小聲,但我聽得出裡面莫名的寵溺意味。那時候,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也開始不太敢正視亞瑟,最後又是鬼使神差,我細聲應答,「我也是這樣想的。」我知道

他一定聽到,因為我看到他金髮也遮不住的紅通通的耳尖,應該跟我的一樣滾燙。

我們對望,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心底,有什麼豁然開朗了。

是的,你沒有猜錯,我竟然淪陷了。

再過三個月,亞瑟興奮地告訴我他與哥哥一同經營的書店準備就緒,即將在下星期六開幕,誠邀我見證這個激動人心的歷史一刻。我當然不會拒絕,還提出為他們準備派對美食。他連續幾天都掛着陽光般明媚的笑容,提前跟我透露設計書店的種種巧思,他尤其滿意自己擇善固執,辟出景致最好的空間設計成一個讓讀者盡情沉浸于書中世界的地方,還會奉上咖啡和茶點,因為與書為友、以書會友才是修讀商科的亞瑟經營利潤註定不高的書店的初衷。即使因此跟哥哥大吵一架也值得,他說。

「我哥哥覺得這樣會少放了書櫃賣少了書,還越賣越虧。」亞瑟歎了一口氣,「我以為他既然瞭解我的性格也願意與我合資,他應該會支持我的。」

「但是你哥哥最後讓了步,證明他比起金錢更注重你啊,」我補充道,「改日你要好好感謝你的哥哥才對。」

亞瑟點頭,望着我他又笑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迷人。

到了星期四,我安排顧客改期,清空了當日和接下來兩天的預約,因為我打算悄悄去西邊找亞瑟,給他一個驚喜。他的書店是前舖後居,我可以順便在那邊準備派對美食。

我到達亞瑟書店所在的西邊城鎮後才發現那裡並不完全如亞瑟所言那般復古。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有很多端倪暴露了這個美麗的泡沫。但是當時我只留意他。依循亞瑟給的地址,我越走越入,走着走着人流少了很多,我也不以為意,直至我來到目的地——

那是一座完全荒廢的屋子。風化至龜裂的外牆爬滿了藤蔓,藤蔓下的陰影異常深沉,張牙舞爪之勢足以使人心生寒意。我忍不住拿出地圖再三確認有沒有走錯路,因為屋子沒有掛上招牌,窗戶從外面被木板封死,怎麼看也不可能是開業在即的書店,更不會有人在此居住。可惜殘酷的現實擺在我眼前,這裡的確理應是亞瑟·柯克蘭的書店。

我走前去碰那道完全掉了漆,鏽跡斑斑猶如燒痕的大門,哢嚓一聲,鉸鏈還裂開了,大門搖搖欲墜,歪斜着擋在我面前,好比最後的遮羞布。我緊張得吞了一口口水,忽然覺得面前的這一切,乃至亞瑟的存在,都是潘朵拉的魔盒,一旦打開了就永遠回不去了,但是,我聽見另一把聲音在告訴我,如果今天不搞清楚關於他的前因後果,我一輩子註定寢食難安。於是我把心一橫推開那道門,然後目瞪口呆,沒想到我剛才的比喻原來不是比喻。屋內儼如囚禁了黑夜,只見一地熏黑的殘骸連綿至屋子的盡頭,我的腳邊不斷揚起灰燼,鞋下碾碎的聲音細細密密的,好像蟲子在啃咬我。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唯一的、最恐怖的原因。

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個問題甫一浮現,眼前的空間就突然扭成一團,再次攤開之時便有難以忍受的熱浪撲面而來。橙紅色的火光照亮了整間屋子,貪婪的火舌舔上了充實的書櫃,舔上了柔軟的沙發椅,還舔上了亞瑟,那個總愛說我笨蛋的大笨蛋的身體,可是他只顧着保護他的一堆愛書,還在鍥而不捨地將它們從燒着的書櫃上摳下來,搜刮着桌子,將它們抱緊懷中。你說他是不是大笨蛋?!我立即撥開跨過燃燒的障礙物,努力接近亞瑟的同時大聲喝止他,但是他充耳不聞,我萬分焦急,眼眶都被逼出眼淚,沖到他面前正想拉住他的手救他出去的時候——

我的手卻穿過了他。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遲鈍?這時候我才知道亞瑟·柯克蘭是只有我才看到的人,可是這完全不值得高興。我眼看火焰在亞瑟身上越發放肆,他痛苦地蠕動打滾但仍想抱着書爬出屋外,最後火焰徹底擊敗了他,他身上所有美好的色彩都成了黑兮兮的焦炭,而我除了淚流滿面,除了無力的扒拉,除了絕望的嘶吼,什麼都做不到啊!

之後火光消失,一切恢復進來時的模樣,我都不知道自己難看地趴在地上痛哭多久,鼻子嘴巴都塞滿了灰燼,快要不能呼吸。

剛剛的一幕來去如同一場惡夢,我也想如此安慰自己,然而當我渾渾噩噩地乘車回到我的菜館,試圖用工作麻醉自己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亞瑟穿着上一次看到他時穿的大衣在門口守候。晚上的A城人煙稀少,街燈灑下鵝黃色的冷光,朦朧了他的側臉,也可能是我的眼淚化開了他的眉眼。

那一瞬間我竟不敢踏出腳步。還是亞瑟轉頭看到了我,笑着向我揮手,我只好抹了抹眼角,裝作若無其事地回揮,然後走到他的面前。那段路很短,但我走了很久,而他一直耐心地等着我。

我一開口就差點冷靜不了,「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你怎麼來了?」

「啊沒事,是我唐突到訪在先。」亞瑟有點尷尬地笑了,又使我快要失控,「只是想提醒你快到我書店開幕那天了,請你一定要騰出時間赴約。」

「一想到未來有你,又有書店,我就覺得這一定是上帝給過最好的安排,而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他握起我的手,眼中洶湧的愛意簡直要將我淹死。

「好,我們不見不散。」他笑着點頭,轉身離開了。

我答應了亞瑟,也答應了自己,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暫停營業,不斷來回東邊與西邊,旅遊巴的司機都已經認得我了,常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我不放。我不斷經歷同一場火災,又一次救不回亞瑟,然後又在夜晚的菜館門口被完好無缺的他捕獲,提醒自己不見不散。就這樣陷入無解的輪回。每一次心如刀割、無力回天我都只能紅着眼睛忍受下去,尋找拯救的線索。
我逐漸發現,火苗是從書店地板竄起的,明顯是有人偷偷在地板淋上汽油想殺死亞瑟。這是一宗縱火謀殺案,我想為他取回公道,但是一問起西邊人關於那座被燒屋子的事,無論老的小的都避而不談,去了警局才知道這已是五十年前的火災,官方早已定性為意外。可憐亞瑟連自己死了都未曾察覺,依然在陽世徘徊,重複度過死前那一段日子,被烈火折磨了五十年不得解脫……抱歉,一想到這裡,我有點忍不住……

謝謝你的紙巾。呼,我沒事,繼續吧。更重要的是,很諷刺地,一旦我伸手想救亞瑟,那一次就註定失敗收場。意識到這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後,我徬徨了很久,我怎麼能夠忍住不救他?我真的可以救到他嗎?幸好,有一天最疼愛我的姥姥來探望我,我在菜館做飯招待她。姥姥就坐在亞瑟坐過的位子,忽然問我是不是對一隻鬼產生了不該有的執念。我驚訝不已,明明她幾乎失明,怎麼看得出我心事重重。

姥姥淡然指向自己的心臟,「重要的事物用這裡才看得到。」

那天我把自己與亞瑟的一切來龍去脈都告訴了姥姥,希望得到她的指引。說完才發現自己犯了世俗的三重禁忌,人鬼戀、同性戀,還算是忘年戀,雖然亞瑟停留在三十歲的狀態。姥姥很有可能接受不了,直接勒令我置之不理。可我真的不想聽到,我的親人叫我放棄我的愛人,我難以取捨啊。

「不但是你對他有執念,他也對你有執念啊。」姥姥頓了頓,「耀兒,你告訴我,你救下他是想他留下來還是離開?」

「我……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實話實說。

「亞瑟已經死了,不再屬於這個世界。可能耀兒你沒有察覺到,其實你的心還在動搖,潛意識裡仍然捨不得他走,所以他為了你會一直留下來,你不會救得走他。可是現在留下來對亞瑟而言就是反復被燒死的折磨,即使之前你們的相處有多麼尋常,到了開店的期限你一踏進他的書店,輪回就開始了,你們再也回不去當初。現在他被困在那兩段時間裡,除非你決絕道別,告訴他離開了也會一直惦記他,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讓他擔心,使他真正放下執念,他才可以前往他真正的歸處。」她蒼老的手輕輕搭在我的手上,「這也是我想告訴你的,到我走了之後……」

「姥姥!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耀兒還有好多美味的菜肴想煮給您吃。」我緊緊抱住姥姥一下,後知後覺地發現,「您不介意我和亞瑟的關係嗎?」

「傻孩子,愛就是愛。愛誰是你的自主選擇,你選擇了他並勇敢地承擔了愛的責任,我還要誇你呢。耀兒,你真的長大了,姥姥很欣慰。」她無比溫柔地摸着我的頭,惹得

我熱淚盈眶,只懂得抱着她連番感謝。

最後一次,我踏進亞瑟的書店殘骸,輪回的幻象如約而至。我立正不動,深呼吸之後閉上眼睛,沉澱自己的不舍,不去看亞瑟痛苦不堪的樣子,心裡只管專注地默念他的名字,這世間最好聽的音節。我的信念堅定不移,我相信亞瑟一定可以收到我的思念,擺脫這個幻象。

我不厭其煩,直至燃燒的噪音消散殆盡,柔和的白光包圍了我。我睜開眼睛,看到白光的中央浮現了熟悉的金色,熟悉的綠色,最後看到我的愛人穿着一身帥氣的白西裝緩緩走到我面前。他面容沉靜,微微一笑,眼裡是無盡的深情。

「耀,我終於等到你了。」亞瑟撫上我的臉頰,用拇指輕輕抹去我眼角忍不住溢出的淚珠,「對不起,讓你這麼痛苦。辛苦了。」

我伸手撫上他的手,「不辛苦,只要你沒事就好。」

我們隨即交換了一個深深的擁吻,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我很想跟亞瑟道歉,是我的自私延長了他的痛苦,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不接受我的道歉,因為他愛我更勝他自己。

「亞瑟,我愛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我會好好照顧我自己,不讓你擔心。」我盡力壓住自己的哭腔,「我們,最後一定會重聚的。如果有下一世,我會做更好吃的飯等你光臨,我會比你更早告白,我會更加愛你。所以,對不起,你可以再等我一次嗎?」

「嗯,你慢慢來,做自己喜歡的事,代我好好探索一下這個世界。不用着急,我等你回來跟我分享。」亞瑟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重,「耀,只要是你,多久我都會等,絕不後悔。」

「我愛你。」

最後他把扣在白西裝上的紅玫瑰摘下來,巧妙地別在我的頭髮上,身體化作點點白光重新融入背景之中。

那一刻,我的靈魂獲得前所未有的平靜。


「謝謝你接受我們《世界靈距離》的採訪,跟我們分享你發現自己擁有陰陽眼的前因後果,王耀先生。」沉浸在王耀故事裡的年輕女記者聽完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們的名字會作化名處理,我們會安排演員代替你在鏡頭面前講述並演繹部分情節作為節目效果,因應節目時段故事也會有微量刪改。請問王先生你是否願意接受這樣安排呢?」

「可以。我看過你們的節目,質素很高,不會嘩眾取寵,我信任你們節目組。」

「謝謝!」女記者很喜歡自己參與制作的這檔節目,聽到讚賞自然十分高興。

「你聽到我的故事,不會覺得難以置信,全是我憑空捏造嗎?」王耀送女記者離開自己的私房茶館時,在門口忽然問道。

女記者投以善解人意的微笑,「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而且王先生你講述時七情上面,旁若無人,誰像我一樣在旁聽着都會被你們的愛情深深打動,我相信沒有人會質疑你的真誠。」她頓了頓,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如果王先生真的是在演戲,那你真是一個很出色的演員,演技好顏值又高。」

「哈哈,謝謝你。」

王耀隻身回到菜館,坐在亞瑟坐過的位子,額頭靠近桌上一個修長漂亮的玻璃花瓶,彷似在交換心聲,「有人相信我們,真是太好了,亞瑟。」

花瓶裡有一朵被悉心照料的紅玫瑰,五十年如一日般盛放,紅得引人心悸。花瓣磨蹭着王耀的黑髮,像是愛人的纏綿一吻。

這並不是故事的全部。王耀沒有告訴記者的是,他還找到亞瑟·柯克蘭的墓碑。

當王耀手捧一束素淨的白玫瑰走近墓碑時,他迎面碰見一位剛才在亞瑟墓前放下花束的老婆婆,雖然滿頭花白,但擁有與亞瑟相似的五官,除了沒有粗眉毛。王耀想那位y肯定是亞瑟的親人。

老婆婆也看到他了,睜大眼睛的幅度比王耀想像中還要大,隨後她開口竟是滿是厭惡的質問:「你怎麼來了?你還敢來?!」

王耀一頭霧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婆婆又倏地意識到什麼似的喃喃自語,「不對啊,他不應該還是這個樣子啊……」

王耀正想開口詢問,老婆婆卻逕自離開,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捨給他。他只好默默咽下不解,繼續完成自己的路程。

殊不知那老婆婆曾經回過頭一次,眼裡的怨恨濃得化不開。

無論過了多少年,記憶中哥哥的輪廓都是那麼清晰。火災前三天,亞瑟帶妹妹參觀剛剛竣工的新書店。在景致最好的落地窗前,他放了一張別具異國情調的沙發椅,她好奇詢問其來源。

「在C國買的,很新穎吧,沒想到我國的沙發椅繡上來自東方的獨特花紋會那麼美。」

亞瑟的語氣,和海面的薄冰一樣平靜。身邊的女孩卻被冰碴子扎到似的,無論是身體還是聲音都顫抖起來,「哥哥!你什麼時候去了那人的祖國?你怎麼不告訴我們——」

「羅莎,」亞瑟的語氣始終不起任何波瀾,「你說他會坐得舒服嗎?」

羅莎真心覺得他哥哥無藥可救了,那人到底放了什麼蠱毒?去她的淑女禮儀,她徹底憋不住了:「他不配!!他連跟你在一起的勇氣都沒有,他不配坐這張沙發椅,他不配被你死心塌地的愛着啊,哥哥……」

尾音逐漸被眼淚覆蓋,羅莎跪坐在讀者空間的地毯上無力地啜泣,而亞瑟面不改色,伸手撫摸沙發椅,不發一言。

如想不起我 我都給你留座

回憶的最深處,是無解的問題。

他與他當中,到底欠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