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錶面上那三枚幼細的指針再沒走下去的力氣,彷彿像是被壓倒性的勞累衍生出一份自暴自棄的情緒,就這樣,隨意地便突然凝固在某一隨機數字上,然後,不再動任何聲色,任由時間的溜走,仍是故我在般佇立原地,那是1時22分44秒,至於是上午還是下午,這點我也不大清楚,而那日期的顯示亦因著指針的停頓,被動地一直停留在「18」這組數字上。

這深愛腕錶終耗光了電池。

然而,因近日工事忙得不可開交的緣故,且亦想不出任何要讓腕錶及時再走下去的必然性與急切性,加上於職場上被灌輸的那套「事有緩急之分」的慣性思維下,我自然而然地便把腕錶藏於背包中的一暗格內,讓它稍事休息。

只是,好幾次,慣性地舉起手腕想要看一下時間之際,那空洞的左手手腕,不知怎地,總會讓心不其然的刺痛了一下,接著便想到:「嗯,要盡快替它換上新電池了。」然後,卻又再埋首於工作中,把電池這回事拋到九宵雲外,這景況,反覆了十數遍。

直至,那倒海的工作始見潮退之景,昨夜,我終把腕錶從背包暗格中取出,再次繫於手腕上,沒懸念,指針仍是指著那1時22分44秒,日期顯示依舊是18日,儘管,時間還是停溜於那十八天前的未知時空內,但因著腕錶於手腕脈門上所賦予的重量與束縛感,心還是湧出了一股和煦的熟悉與安定。然後,我便專誠走到錶店為腕錶換上新電池。

甫進店內,二話不說的便脫下腕錶向店員表明想要換電池的請求,店員拿出了精細的放大鏡,翻過錶底,利落地檢查了一下後,便爽快地說道可即時換電,盛惠350元。聽到這價錢後,我心裡不禁暗叫了一句:「原來換電是這麼貴的。」但實在也沒法子,於是我亦爽快的答允了。

十分鐘過去,店員便向我呈上了腕錶,潔白錶面上的那三枚指針再次活躍起來,黃色秒針一下一下的繞著錶圈走,看著那規律性的活動,一份莫名的愉悅流竄全身,當下,我只認為這350大元是值得的。

事後,和友人晚餐,提及起這樁小事,換來的卻是一頓教訓:

「你出去搵間細錶舖都換到喇,最多都係幾十蚊,換粒電邊駛三百幾咁貴呀?」他一口氣說著。

「但係你睇下個錶底?開唔到架,應該要用啲特別工具去攪架?」我嘗試為自己的愚昧辯護。

「呢啲底蓋一撬就開喇!」當頭棒喝的一句,直截地把我的愚昧無限放大。

這頓飯,說實在吃得不甚有味,畢竟,被朋友揭開真相後,我的心,終究是耿耿於懷著自己的無知,同時又為著被騙而感到生氣,只怪,自己沒太多戴錶的經驗,過往那堆寥寥可數的腕錶也總是在需要換電前便被塵封於家中某櫃內的一角,就只有這深愛的腕錶,讓我恆持地戴上,一戴便是數年光景。

那夜,伴著那份不甘的郁悶心情,回到家中,久久吁不出這口悶氣。洗過澡後,躺於床上,又拿起了腕錶看,黃色的秒針一下一下地走著,為寂靜的空間迴盪出機械性的滴溚聲,安詳而動聽,這下子,舒泰了。然後,我陷入了一段自我安慰的沉思中:

「說實在,還是因著這昂貴的350元,我才會於這夜闌人靜的凌晨,騰出一段閒逸時光,珍而重之地再次審視這腕錶的美,所以說,350元,還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