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看得透,看得徹。

兩個人之間的相處, 是一本永遠也看不懂的書。你不想看,但你沒有勇氣; 你看到樽頸位,想着放棄之時,又總會遇到貌似解決的方法,可惜最後發現,一切只是你的想像。

當然, 不是每一個人相處,也是一本難懂的書。只要那本書找到好主人, 只要那個主人找到了一本好書, 你就可以看到尾, 找到結局。

愛情,就是在現實中那麼殘酷。

那天之後,我們分手了。

是啊!就是這樣輕描淡寫, 平平無奇地結束了八年的感情。

「你不感到可惜的嗎?」明說。明是我的好友。

「 過去的,便讓它過去。」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握着手中的酒杯,原來今天好像已經喝了幾十杯了。

人們說:酒精可以忘記過去。

酒很苦澀,卻能麻醉自己。

「 別裝情聖了,我知...我知你甚麽回事。」 明的臉上泛起微紅,看來,他也醉了。

我什麼回事?

我就是失戀的情聖,失意的軍人。

笑了,我可不是情聖。若是,我就不會坐在這裏借酒消愁了。

「埋單!」 明舉手向侍應說。

「我還沒喝完。」我捉着明的手臂。

「再喝,你我今晚也別想回家了。」明笑說。

我攤在椅上, 孤獨地看著空空的酒杯,昏過去了。

...

「何梓亮,你是否願意當陳蕾的合法丈夫?」

證婚人握着聖經,向我問。

這裏的周圍都是白色的背景,一排排的座椅,一排排的嘉賓, 第一排船坐著我的親朋戚友,牆上滿掛著我和陳蕾的生活照片, 有第一次相識,第一次約會,第一次初吻,滿滿的第一次。

這裏,是我夢想中的婚禮。

「我願意!」

我緊握著陳蕾的手。 在我面前的陳雷, 穿上婚紗,披著面紗,頭上插著一支花環。 婚紗下的牠, 特別美麗,特別動人。

她微笑地看着我,似乎很有期待。

「陳蕾,你是否願意當何梓亮的合法丈夫?」 證婚人向陳蕾問。

「 我不願意!」 陳蕾的臉,突然變色。

...

「呀——」我嚇了一跳,從床上彈了上來。

酒精的作用還在。

原來一切也是夢。

我搓一搓眼睛, 從床上矇矓地起床,在床邊一堆雜物中,摸到我副眼鏡。

打開手機,現在是10:45。

「遲到了。」我看一看日期,今天是星期一。

我迅速地裝起筆記本,整理儀容,衝出家去,跑到巴士站趕上早班車。

我是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收入穩定。家租住在500多尺的單人屋中,沒有車,沒有樓,剛也失去女朋友。

回到三零人生,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

差點忘記, 昨晚是明送我回家去的,我趕快打了一個訊息去感謝他。

昨晚的我,實在太失儀態了。

平時的我, 十年也沒喝酒一次,昨天卻因為失戀而破戒了。

我坐在巴士上, 輕笑了一聲。

從窗邊看出去,巴士正在東區走廊上。在走廊的對面,隔着維多利亞港上九龍的風景。

一棟棟高樓大廈就是城市急速現代化的特色。

亦有人說,高樓大廈是為了香港而設。香港地方小,只能往上蓋。

儘管如何,生活也必繼續。

轉眼間,我已經回到公司,埋頭在沒完沒了的工作中。

工作上的忙碌,或許可以忘記失戀的傷痛。

看似順利,今天的工作也接近完成。

就在此時

「亮哥,你今天甚麼事?」抬頭一看,是我的同事Tommy。

我呼了一口氣,嘆出無奈之情。

「你與她分手了?」Tommy面帶疑惑地問。

這個問題正擊中我的心靈,一個不想提及的事實。

「我才剛失戀而己。」我攤開手,倚着椅子說。

「那麼突然?」Tommy坐在我旁邊,問。

「分手,不是突然。」我冷笑一聲。

分手,是長年累月的結果,不是刹時間的衝動。

平常的小事,也是一段感情的伏線。

「Tommy,這一份報告...」老闆走到他面前說。

這時突然殺出了程咬金。

「是,我再檢查一下。」Tommy低着頭,立即取下報告,走回座位去。

我看老闆一眼,說,

「別看着我,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將今天的工作全盤托出。

老闆呆看了我一眼,平時做事懶散,有拖有欠的小伙子為何一反常態?

他想一想,説。

「你今天可以早走了!」

他擺一擺手,示意我可以離開。

我微笑了,再在老闆眼皮底下走了。

午飯時間的中環,人來人往,到處充斥着趕去吃飯的男男女女,顯而,今天我卻與眾不同。

我正閒得很。

我提着公事包,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

環顧四周,這裏除了有時裝店就是珠寶店,也只有遊客和上班族。老實說,我厭倦了這種生活了。

不過, 在嘆息之際,我在遠處看到一間小書店, 隱沒在金碧輝煌的商舖之中,無人問津。

或許,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間孤獨的書店。

我慢慢地走近書店,而在書店外等候著我的, 身穿着70年代的舊西裝,衣服上還染了一陣濃厚的味道。

當然,這個目測四十多歲的男人,身上發出體臭我完全理解。

只是他這體臭是奇臭,我再想不到其他字去形容。

我輕輕悟著鼻子,閉息着呼吸。

「你好。」我向那男人問候一聲。

那男人沒有回應,雙眼總是看着前方,絲毫不動。

「你好。」我嘗試再次禮貌地問好,或者筒中原因是他擋着了書店的問口。

「每段戀愛都會認錯人,失戀的冠軍~」那男人突然哼起歌來。

還是陳小春的「失戀王」。

「朋友,失戀嗎?」那男人微笑,問。

這問讓我嚇了一跳,一個見面不夠三分鐘的陌生人卻看穿他是失戀的人。

「是...但你從何得知?」我感疑惑,問。

那男人伸手拍拍我的搏頭。

「從你選擇走進去那時,我已經知道你肯定失戀了。」那男人拿出一枝煙,準備點燃,說

我立即伸手按着他。

「我不想吸二手煙。」我制止了他。

那男人冷笑一聲,「有意思,有意思,我最喜歡有原則的人。」

他放回那枝煙,說

「你可以進來了。」

我臨進前,我看一眼招牌。

〈分手書店〉

怪不得他知道呢。

我打開門,進入這間分手書店。

那裡的裝潢看似普通,擺放的書也不太得別。

我看一看那男人,想發問之際

「因為治療情傷,最重要是一切還原。」那男人説。

「還原?」

聽到這話,我不忘笑了。難道他要我跟她復合?

「不是複合,而是將這一切還原,到你交往之前。」老闆説。

「八年前?」我頭上彷彿打了個問號。

「原來已經交往八年了...」

老闆嘆下口氣,指着我旁邊的坐椅,請我坐下,續說:

「書店好久沒有這類人到訪了。」

「這類人?」我問。

「這類。」老闆指着我打一個圈。

「以往的不是一兩個月,最多就是一年多的感情,像你這樣八年的感情真是少見啊!」老闆說。

「八年,都談到婚嫁了。」我自嘲説。

「原來是準備結婚了...難道是婚姻的問題?」老闆試探說。

「剛好相反,我們對結婚很期盼。」我回應説。

「那麼你們是..」老闆探出個頭問。

「其實單單只是發現我們之間的目標不同,她想旅行,遊遍世界;我卻想寫作,將畢生的精神投入文字上。」我説。

「既然大家目標不同,為何不早些說清楚?」老闆問。

「一切太遲了。我們將初戀獻給大家,我們盲目地相愛,根本沒有考慮過將來。成熟了之後,才發現這個悲哀的事實。」我低着頭説。

「初戀的結果,往往都是悲慘的收場,因為大家都沒有戀愛的經驗。八年的初戀,真是難得。但一跌,卻跌得很慘。」老闆說。

我一臉悲傷,老闆看着我,也不禁流着淚珠。

「年輕人,愛是需要磨練。如果你覺得很慘,那你更要多加訓練自己,下次感情,才有完美結局。」老闆説。「如果你是很愛寫作,不如你寫個故事,將這八年也寫進去,將事情放下於文字上。蓋上書,將一切封印。」

「有用的嗎?」我不禁相信。

「何防一試。」

老闆將我推到門口。

「走吧!你不再屬於分手了。改頭換面,做回一個好漢子。」老闆關上大門。

我擦乾眼淚,重回中環的大道上,找架的士,乘着回家。

那天之後,我再沒喝酒,再沒留戀。一心一意將精神投放進寫作之中,寫下我與她之間的故事。

從相識,至拍拖到高峰再回落,到失戀的那一天...

『「看,小鳥飛過。」我指着天空上的小鳥。

今天是一個觀鳥的好日子。

「 可惜,牠折了一隻翼。」陳蕾說。

的確, 那隻小鳥確實折了一隻翼。

「但牠也能在天空上自由地飛翔。」我看她一眼。

陳蕾剛巧又看着我,我們莫名其妙地對望了一眼。

沈默了幾秒,大家的雙眼才放開。

「可惜我們不可以!」 我說。

說完,回歸沉默。』

之後,她就提出分手。

以這句,就是這本書的結局。

寫畢之後,我決定去找回那間書店的老闆。

「呯呯呯!」我打了書店的門幾下。

「喂,很吵!」一個中年男子探出頭來,那應該是老闆。

「是我,認得我嗎?」我握着書説。

「那麼多客人,那記得全部。」老闆說。

「你一定能記起我,八年初戀那個。」我說。

「喔,進來吧。」老闆打開門,請我進來。

一年之後,書店的佈置卻沒有變過。

我坐回一年前的座位,將新書《八年初戀》給他。

「一年前,你要我投入寫作,忘記過去。現在,我做得到了!」我歡喜地説。

老闆微笑地點點頭,左手卻拿着打火機出來。

「你...」我驚訝地望着他。

「既然過去,那就讓失戀的記憶埋在書上,一齊消失。」老闆點着火機,燃燒着書去。

我一面茫然,卻沒有阻止他。

老闆看我,說:「你沒有阻止我,即證明,你放下了。」

原來當初,老闆只是叫我將記憶寫在書上,而沒有提最後,是要我將這段感情放下,重新做人。這回,他成功了。

「老闆,多謝你。」

我走出書店,回頭說。

雖然我花了一年多的精神和時間,寫了一本書,卻被他一把火燒了。但我的心靈,就把這八年的感情,完完全全地放下了。

感情,是可以像這樣放下。

《分手書店》—完

後記

連同後記,總共4000多字的短篇,用了一星期的時間寫和修改。單單是書名,也改了無數次。

分手這個題材,我發現是最合我的。苦澀,悲情原來是我的菜,所以我另一個長篇故事《尋回那個純粹的藍》(連載中)也正正用了分手作為基石發展。

這個故事,雖然虛構,但希望大家看完,會有一番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