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萬家燈火通明,就像燈塔指示船隻一樣,提醒着人們是時候歸家了。

陳明坐在辦公室裡,中央冷氣不時傳出的怪聲,令早已熟識的辦公室變得陌生起來。陳明咬着芝士三文治,早已乾澀生痛的眼睛仍勉強地盯着螢光幕,但腦海卻不斷回想着下午的情境。

「陳明,今天晚上加個班吧?」

「吓?為什麼是我?」

「加班需要什麼理由?」

「……」

沒有反駁的勇氣,陳明已不知要如何吐糟了,這時突然響起的手機吓了陳明一跳,原來是媽媽打的電話。

「小明,在那裡呢?怎麼還不回家,」

「今晚要加班啊!」

「那要不要回家吃飯?」

「不用了,我買了三文治。」

「今晚家裡煮了很多菜,怎麼不回來吃都不先打個電話回來。」

「……」

陳明發覺自己最近開始不太愛說話了,特別是遇到無力反駁的情況。

「先不說這個,小明你今天生日,妹妹買了蛋糕,早點回家吧。」

「嗯,我會盡快回來。」

「小明,聽我說。」陳媽媽話風一轉,語重心長道:「我就覺得樓下祥叔家的閠女很好啊,人又好有家教,又不隨便出去到處跑,這種好女孩娶了一定很幸福。」

「媽,別說了。」

「人家都抱孫了,你怎麼還…….」

「好了,媽,我先工作了。」

趕緊挂了電話,陳明卻再也無心工作了,不自覺地在辦公室裡點了根煙抽起來。

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工作太忙都忘記了。

工作已經三年有多了,人工稍稍地調升了一下,可工作量卻是幾何級上升,每天基本上都加班到十點多才回家,連女朋友也是一星期才見一天,更慘是女朋友和媽媽不知怎麼回事,就是互看對方不順眼。

「你這朋友看上去不太正經,樓下祥叔的女兒就很不錯……」

「陳明,你想娶我,就要搬出來住,我不習慣和不懂尊重的人相處。」

煙絲慢慢地票飄向空中,透過窗戶散逸而出,望看窗中的倒影,陳明才發現自己竟然憔悴成這個樣子。

辭職吧?

但一想到戶口中只有幾萬元的存款,陳明實在沒有讀書時期那股一往向前的衝勁。

室內的牆鐘響起,提醒着陳明距離他的二十五歲只剩下一小時,距離三十歲的黃金分水嶺僅剩下五年零一小時。

陳明什麼也沒說,沉黙地掏出手機打給了阿霞,自己從大學認識到現在的女朋友。

「機主暫時未能接聽你的電話,請稍後再嘗試……」

最近阿霞的電話經常也打不通,一股可怕的想法在陳明的腦海中油然而生,可他實在不願向那方向去想。

這些年來自己一直都很努力,別人畢業後還讀碩士,或出國工作假期,自己卻是尚未畢業就已經不斷投簡歷找工作。可自己工作才剛穩定,就已經要考慮買樓的事情了。阿霞經常在耳邊提起她的朋友買了那個單位,可一看那幾千萬的價格,絶對不是一個剛出社會三年的年輕人可以負擔得起。

想着想着,手機又再度響了起來,陳明接起手機。

「生日快樂。」

「謝謝你,阿霞。」

「不用謝,對了,陳明。」

「嗯?」

「我們分手吧。」

雖然已經在腦海模擬了很多次,但當真正發生時卻没有預期中的激動,也没有預期中的痛苦,僅僅是不甘中帶點心痛。

「好。」

電話那頭直接就挂掉,陳明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又是另一支點燃的香煙,阿霞曾多次叫自己戒掉抽煙這個習慣,幸好自己的任性,卻使自己在此刻得到半分鐘的救贖。

分手的理由,很充分;分有的動機,很明瞭。原以為自己會破口大駡,卻想不到居然可以克制,保持最後的風度。

或許這就是長大,誰叫自己快將二十五歲呢?這是一個神奇的歲數,二十四歲給人一種很年輕的感覺,一但步進二十五歲的關頭,身邊的世界就像變了個樣的,逼着你去成為一個大人。

把還剩半截的香煙彈出窗外,陳明收拾好東西還便趕去巴士站,想努力在十二點前回家,和家人渡過這個關鍵的時刻。

街上已是空無一人,只有經過的車燈閃爍着,時間是十一時五十五分,陳明知道無論自己如何任性,這次願望怕是要落空了。

最終,凌晨到來,陳明二十五歲,於黑暗的大街上渡了自己的生日。

回到家裡時已經是凌晨一時多,家裡的人早已入睡,陳明打開電櫃,卻發現蛋糕早已吃了,剩下了一块孤伶伶,留着慶賀名片的朱古力蛋糕。 二話不說,陳明把它塞到口中,便去廁所梳洗準備入睡,明天還要七時起床準備上班,迎接新的一天。

畢竟,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