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三隻小豬住在這條小村落內,他們是三兄弟。有一天,一隻大灰狼來到這條小村,他餓極了,於是一口氣吞下了大哥豬及二哥豬。然後。。。」我說道。
        「然後怎樣?哥哥你快點說下去吧!」一臉天真無邪的小妹妹緊張道。
「然後哥哥我手持寶劍,跑到那小村,與惡狼大戰三百回合!最後救回大哥豬及二哥豬。」我手舞足弄地道出了這童話故事的結局。
「哥哥很厲害唷!那第三隻小豬呢?」小妹妹歪著頭問道。
「第三隻小豬就在這裡聽哥哥講故事阿。」我笑著拍了拍小妹妹的頭,那小妹妹氣憤地嘟起嘴巴,推著輪椅走開了跟其他小朋友玩耍去。
先自我介紹,我叫逸民,每個星期都來到這所醫院去探望一些傷健的兒童,有時候看見他們還真的有點兒心酸,天真可愛的小弟弟小妹妹,卻因為各種意外,失去了常人應有的幸福。有的失去了雙腿,有的瞎了眼睛,有的再聽不見世界的歡笑聲,他們是不幸的,所以我也盡我所能,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給予他們一個快樂的回憶。
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人。
步出醫院,回家途中,我看到一名老婆婆左手拄著拐杖,右手拿著一袋袋的菜及生果,我連忙跑過去,一手「搶」了過來,並說道:「幫你拿吧,你家在哪裡?送你回家。」老婆婆擺擺手,說話:「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我當然不會把東西還給她,看到老婆婆辛辛苦苦汗流浹背的模樣,又怎樣袖手旁觀。「不麻煩,我有空。」我用空出來的手扶著老婆婆,讓她走得舒服一點。
「現在肯照顧老人家的青年真是買少見少了。謝謝你,小夥子!」老婆婆嘆息搖頭。我送到老婆婆回家後,看著她那佝僂背影,老婆婆是不幸的,辛苦養大了兒女,兒女卻忙於組織自己的家庭,忘記了一位曾經為他們默默付出的女人。付出了青春,付出了汗水,獲得的,是一間空空如也的房屋。
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人。
回到家中,第一時間就是打開電腦,這是新一代青年的通病,我也無可避免地染上了。我打開瀏覽器,閱讀雅虎新聞。看新聞是我最愛的興趣,不看新聞的人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似的,而不是活在大家的世界,怎能夠不看呢?每當看到不幸的新聞,再對比自己現在的生活,我逸民無疑是幸福的人。因為
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人。
從小到大,同學間親友間對我的評價總是「這個人真有同情心,有愛心」。我也因而自豪。看到別人有需要的時候,內心就有一把聲音忽然響起,對我說:「快去幫助他!這是你的使命。」所以看到別人有困難的時侯,我總是義不容辭地走過去。
過了幾天,我辦公室內跟我同一職級的一位同事被辭去。原因很滑稽:因為我經常幫助他完成工作。所以上司對我說道:「有你一個文員就足夠了。」既然一個人可以完成,為什麼公司要聘請兩個人?回想起來,的確如此。每次我見到他稍微多點工作,我便情不自禁地走過去,幫他分擔其中一部份工作,即使我自己的工作還未完成。很多時候,他都拒絕了我的幫忙,我還以為他不好意思,原來卻是上司在一旁瞧著。
在他收拾細軟的時候,我多次想走過去跟他解釋,但他那怨恨的眼神一直都盯著我,令我卻步。直到他收拾好,走過來,哼了一聲,說道:「原來你一直別有用心。」不是這樣的!冤枉阿!但我開不了口。事實擺在眼前。
原來幫助別人,是錯的嗎?
不!錯的不是我,是上司。
但為何我良心如此過意不去?
是幻覺。嗯,應該是幻覺。
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人。

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人。
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人。
 
於是,我每天繼續去幫助別人。但在街道上,偶爾遇上需要幫忙的人實在太少,我認為我必須要去幫助更多的人,於是我在很多機構,例如保良局,東華三院等都登記了做義工。最後,甚至連工作也辭掉,做一名全職義工。
試過有一次,遇上了一個騙子,一看就知道他是騙子。他訛稱能幫人祈福,只要給他大量現金。我拂袖而去。然後他拉著我的衣角,說道:「就算你不幫自己,也可以幫世人祈福。」聽到這一句後,尤其是「幫世人」這三個字,我雙眼發光,興奮道:「真的嗎?真的能幫助世人嗎?」他擺出一臉莫測高深的模樣道:「當然可以!但世上這樣多人,香油錢要翻幾倍才可以唷!」我想起了平日的新聞,世人是不幸的。於是,我去提款機把所有存款都提了出來,交到他手上。我心想,只要能幫助世人,犧牲少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
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人。
 
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光,因為可以幫助很多很多很多的人。但自從某天開始,我覺得,唔,不知道該怎樣說。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好像更遠了。好像沒有人再需要我的幫忙。在街道上,就算有人迷路,也不願向途人問路,寧願上谷歌,等著那半死不活的連線速度去查看地圖。有人的手機肚餓了,睡著了,也不願向途人借電話一用。我眼見及此,主動上前,遞出我那咬了一口的蘋果,她連忙擺手說不用了。我說:「不要緊,隨便用吧。」她就跑開了,生怕我身上有傳染病似的。
甚至有一次,在巴士上,我讓座給那位老公公,他卻死活也不肯坐下,更破口大罵:「去你的!我身體還好得很,不需要人讓座!」
在醫院內,某個白衣姑娘充滿歉意對我說:「逸先生,你來得太密了,我想孩子們可能需要更多時間休息。」
我的世界好像一塊塊地剝落了,一點點地崩潰了。這個世界不再需要我。
我頹廢了很多天,漫無目的。沒有一個人對我說:「逸民,請你幫幫我吧。」你是不會明白我感受的,幫助人,對我而言,是多麼的重要!這一個月零十三天,我一次也沒有幫助別人。體內的能量也抽乾了,每天也行屍走肉似的活著。如果這時有人走過來,告訴我這年是世界末日,我信。
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四月十八日,為何我記得如此清楚是這天?因為在這一天,我終於又可以幫助別人了!我決定訂下這天為「我的復活節」。
鄰居張大媽在我門前接下電鈴,我開門,請她進來。張大媽手中抱著她那剛出生不久的小男嬰,他的臉頰就像個大蘋果,嘴角還有點口水泡,舞動著粉拳,對我閃著大眼睛,剎是可愛。張大媽把男嬰託付給我,說道:「麻煩你照顧他一會兒,幫幫忙餵他喝奶就可以。唉,家中沒人,老公又要加班,我又要上街買菜。一個小時就可以了,謝謝你!」張大媽把一罐奶粉跟一個空奶瓶塞進我手中,就急忙走了。
我望著可愛的嬰兒。其實該是我多謝張大媽,我又可以幫助人了!我走進廚房,沖好奶粉,搖拌勻好,把一滴奶滴在左手血管位置,測試溫度,好了。我抱起嬰兒,把奶咀輕輕地放入他那小嘴中。
看著他咕嚕咕嚕地喝下,這感覺真幸福。
腦海中忽然響起張大媽的聲音:「幫幫忙餵他喝奶。」
奶瓶中的奶已經沒有三分之一了。
但張大媽說:「幫幫忙餵他喝奶。」
嬰兒喝奶的速度平顯慢了下來。
但張大媽說:「幫幫忙餵他喝奶。」
嬰兒咳了一聲。
但張大媽說:「幫幫忙餵他喝奶。」
嬰兒開始推開奶瓶,但仍有一半以上的奶未喝光。
但張大媽說:「幫幫忙餵他喝奶。」
我把奶瓶垂直一點,方便奶倒入他的小嘴裡。然後,他的嘴角開始溢出鮮白色的奶。
但張大媽說:「幫幫忙餵他喝奶。」
嬰兒的臉一下子紅起來。
但張大媽說:「幫幫忙餵他喝奶。」
嬰兒不停地咳嗽起來,甚至「嘩」一聲嘔吐出來。
但張大媽說:「幫幫忙餵他喝奶。」
嬰兒的臉開始由紅變紫。
但張大媽說:「幫幫忙餵他喝奶。」
就在此時,電鈴再一次響起,我把嬰兒放在梳化上,站起來走去開門。是張大媽。她在門前不停地感謝我,我讓一讓身子,讓她進來。未幾,張大媽看見梳化上的嬰兒,突然間尖叫起來!嬰兒鐵青色的臉龐,嘴上浮著白色的泡沫,樣子甚是痛苦。張大媽啕聲大哭,抱著嬰兒。
接下來是警察到場,醫護人員到場。什麼司法過程都記不起了,只是知道我被控虐待兒童,沒有關進監獄,卻來了精神病院。
我以前看電視劇,被關進精神病院的人總是大嘈大鬧的,但我沒有,我很平靜,坐在我對面的院長,比我更平靜。
「這兩年來的住院生活,還習慣嗎?」院長首先開口。
「還可以。」
「這次會談,是決定你能否出院的。」院長臉帶微笑,一副輕鬆的表情。
「不用多說了!這個想法我不會改變的。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人。」我深信不疑。
「但萬一被你幫助過的人,被以前更痛苦,你還會去幫助他嗎?究竟你是幫人?抑或是幫自己?」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