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手>
 
 
男人坐在窗前,左手撫摸著沒有打開的玻璃窗。
他問:「已經日落了,是嗎?」
 
雖然知道男人看不見,但站在他身旁的女人仍然點頭回答:「沒錯,已經是晚上了。」
看著纏在男人眼睛上的紗布已經由潔白的顏色隨年月轉成暗黃色。
女人感到一陣心痛。
 
「你上鎖了?」
男人的左手握住扣在窗花上的銅鎖。
雖然看不見,但那種生銹的質感讓男人知道這是一把舊銅鎖。
 
女人仍然習慣性地點頭:「是啊,我怕晚上會有妖怪闖進來嘛。」
 
男人聽了後,神情顯然有點不悅。
「就是那殺害了我所有同伴的妖怪。」
然後他的手在身旁摸索著。
 
女人看見了,就將一柄長槍輕輕放近男人身邊,讓他找到他要的東西。
 
男人握著槍柄後,熟練地將它架在窗前。
「打開窗!」
他吩咐女人說。
 
女人應了一聲,拿出同樣有點銹蝕的鑰匙,將鎖打開。
然後打開玻璃窗,稍微調教了一下長槍擺放的角度。
「可以了。」
被紗布綁在眼睛上的男人彷彿自己仍然看得見東西一樣,將臉靠近長槍上的描準器。

「你靠後一點,千萬不要看到那害人的妖怪,否則你就會變成石像的了。」
 
晚上的風聲跟蟬的叫聲令這所舊房子顯得格外陰森。
這個即使已經失去視力,但仍然堅持要保護她的男人就是目前唯一的依靠。
女人點點頭,然後靠在他身後。
 
她自己都忘記了是出於害怕還是怎樣的心理,每晚都得要靠在男人身後直至日出來臨。
 
綁在男人後腦上的繃帶尾部,輕輕碰在女人的臉上。
日漸變得殘舊的繃帶令她想起身為狙擊手的男人原本應該擁有一種最佳的視力,還有是一種為人民服務,要殺滅妖怪的決心。
 
不知不覺間,女人將臉移近男人的肩上,偷偷看著窗外的一切。
 
一個細小的身影在不遠處的草叢間跳出來。
女人當然看到這黑影。
 
而雙目失明的男人,因長期失去視力,而令聽覺不自覺靈敏起來。
他聽到了黑影移動的聲音。
 
沒有半分猶豫就扣下扳機。
 
「砰!」
 
男人知道自己已經射中獵物。
然而他沒有聽到獵物中彈後的悲鳴或是逃走的腳步聲。
只聽到類似一堆碎石散開的碰撞聲。
 
「明明聽到是一種正在移動的生物聲音,怎麼變成一些碎石聲?」
男人喃喃自語說著。
 
女人看了看窗外林立著的無數石像群裡其中一個被子彈打碎了的松鼠石雕。
快速在腦裡編了個謊話。
 
「是一隻小松鼠,你打中了石像的手,那碎片壓死了那小動物。」
 
雖然連自己都覺得這謊話很難以致信。
 
但完全相信她的男人感到很內疚:「是打中了我的同僚嗎?太對不起他們了。」
 
女人皺眉:「是他們弄傷你的眼睛令你看不見東西的,應該是他們對不起...」
 
男人打斷女人的話:「住口!要不是他們被那妖怪變成石像前盡力將我的眼睛刺傷,我早就變成石像了。」
 
女人小聲說著:「你不是恨透他們嗎?眼睛對於一名槍手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啊!」
 
男人的語氣平靜得差點就將女人嚇倒:「作為一個狙擊手,『耐性』是很重要的,我可以等待殺掉那妖怪後,再醫治雙眼也可以。」
 
「這樣嗎.....」
 
「快躲起來,不要有機會看到那妖怪。」
男人命令似的對女人說。
 
女人就乖乖的,將身體靠在男人身後。
 
窗外透進屋內微弱的光線將他們的影子映照在地上。
 
男人健碩的身影即使將女人嬌小的影子所蓋過,但仍掩蓋不住女人頭上,無數條正在扭動著幼小身體的小蛇。
 
雖然眼睛就好像是槍手的生命,但女人還是寧願男人一輩子再也看不見。
這樣,他就不會因為看見她而變成石像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