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風獵獵,原來的黃昏被擱下一片灰暗的藍,大街小巷此刻通明燈火,斑斕光芒像在喜迎下班的人。

地鐵站出口衣著光鮮的人熙來攘往,只見一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突兀地倚坐在出口對面的鐡欄。他一雙滿是污垢的手撐在拾回來的紙皮,雙腿伸直好讓紙皮不被破爛的拖鞋碰到,眼神閃縮想避過途人的白眼,卻又不時注視著出口旁的麥當勞。

鐵柵不遠處是個小巴站,隊列旁有一個垃圾桶,幾個男人圍著垃圾桶吞雲吐霧,一團團白煙飄散,傳入他的鼻中。

片晌小巴來到,男人們拋低剩下半枝的煙蒂,跟隨隊列上車而去。他馬上走到垃圾桶旁取走一根煙蒂,藉著餘燼抵止煙癮。

手頭的免費報紙已看過三遍,小巴隊列亦換過六次。他把報紙紥厚,當作一張椅子,好使自己坐得舒服一點。這時他用乾燥的嘴唇咬著半支煙,竊聽人們的對話為他帶來樂趣。

「個Rachel好姣,真係頂唔順佢,聽講佢同陳總有野......」

「上次去嗰間好難食囉,狗都唔食!」

「依家個客好撚煩,依樣唔得嗰樣唔得嫌三嫌四,不如自己做埋佢啦屌!」

他把短如指頭的煙蒂扔下,繼續坐在紙皮上。他飢腸轆轆,卻不敢到餐廳去,他怕自己的骯髒影響別人,何況身上的錢連買一支水也不夠。

待人潮散去,他方敢動身到體育館洗澡。洗淨身體之餘,還把身上那從衣服回收箱偷來的長衫長褲洗過一遍,再光著身子拿起衣服在吹風機前呆站。離開前,不忙在門外的飲水機填肚。

夜深,他再次回到紙皮前。他見麥當勞內人數寥寥,便走了進去,向職員點了杯水,找個角落坐下。

他環顧四周,只見幾個常客依舊坐在這裡,他們和他一樣,手中握著一杯水,目的也是相同。

良久,斜面一個年輕人用紙巾擦過嘴唇,長身而去,他立時衝到那還未冷卻的椅子前,以免那盤子被收起,被他們搶去。

今天運氣不好,只有半杯變成冰水的可樂,幸而仍有十根薯條。

充滿糖份的飲料和油膩的食物總讓人滿足。他回到紙皮處,報紙披身,伴著不足五十米外基督徒們詠唱的《神愛世人》倒頭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