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一片寧靜。

「輪迴......」東皇沈吟。

「啊啊......啊------------」一陣尖銳的叫聲打破了肅靜。

「為何啊--------『化凡』為何還在!」本該消失的「化凡領域」直接刻印到悅心的身上。
「我的壽命、我的,我的力量......還有我的樣子!全沒了......全沒了......」悅心將手捂住自己的臉,崩潰的喊。

忽的,一道火光燃在半空。
從火光中傳來輪迴留下的聲音,那是滿懷恨意的聲音。
「享受吧......悅心,享受『化凡』吧......」

輪迴離去了,卻沒有忘記......到底是誰把自己逼走的。
他以神魂碎片留下了永遠不滅的「化凡印記」或許,只有東皇的天道之力可為其解開。

可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還因為輪迴之言而在沉吟着的東皇在殿中不動,思考着。
眾神也還深深的被輪迴的離去所震撼着。

一道血色的劍光揮過。
它斬了一切
不管是眾神與東皇的沉默
還是悅心的尖叫。

對了,
還有空間。

「合劍-空。間。破」那是一劍,由兩個神揮出的一劍。

魔祖與邪尊。

繼而,神界再無東皇。
悅心仙尊也再無美顏
其後以「老」所名,名之「悅老」
各典之名所誤,被名-「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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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漆黑一片,那是比墨黑更黑的黑暗。那是混沌,這是虛空。
東皇雙手一震,天道之力揮灑,於處空停頓。

抬頭,看向了神界的空間裂縫,那一道裂縫已經慢慢在瘉合。
東皇一聲哼,天道之力從背後散出,推進,往裂縫衝去。
十米、九米、八米……三米、兩米、一米。
只差一步,只要手伸進裂縫之中……

只差一步。

「沒有座標,縱然有力量撕開空間也沒用。」東皇嘆了口氣。

在混沌空間中,沒有時間的概念。
東皇將自身的力量收斂,盡量的節省了消耗。
接着,留在了這一無所有的混沌空間中。
等待着……等待着。
等待力量耗盡,死去的一天。

回想起神界的那一戰。
「到底……祂們為何要與我一戰……為何背叛我……」東皇想不明白,一直都想不明白。

過去了無盡的時光,東皇身上的力量也所剩無幾了。
祂陷入了睡眠。
本來的祂根本不需要睡眠,原本創神時消耗的力量並未完全恢復,加上經過一場大戰,以及混沌空間的長時間消耗,把東皇的天道之力消磨太多太多了。祂只能借沉睡進一步節省力量。

也許是天道的庇佑,或者是對東皇的一個劫難。
混沌空間刮起了不應存在的風。
就是這一陣風,把沉睡的東皇帶到了另一個地方,東皇最不想到達的一個地方――人界。

被風刮出的空間裂縫正瘉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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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眼,是一個木屋的天花板。
「這裏是……」東皇緩緩的從床上爬起,用手撐起身,坐在床上。
「不會吧……人世!」轉醒了過來,感受到了充斥着這一空間的力量,東皇嘀咕道。

「你醒了?」一陣神虛飄渺的女聲由遠而至,聲音中明顯帶着一絲虛弱。
一位女子從房門進來,手上拿着一個碗,碗中傳出一陣陣的藥味

「妳是誰。」東皇淡淡的道。

「一個月前,天空破了一個大洞,沒有人敢接近,過了一段時間後,洞消失了,而你就在那個洞的下方,不知生死。」

「所以……你救了我?」

「呃,對吧……」女子露出一臉無奈。

「你身上的傷很重,但你的痊癒速度異常的快,但還是不要做太大的動作。這段時間,你就安心住在這吧。」女子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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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東皇也在治療自己身體時完成了自我力量的封印。
「不可以……不可以遺留下力量。」
但也正因如此,東皇更加不可能回到神界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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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張開嘴,把藥給喝了。」女子一手撐腰,一手把藥碗靠到東皇的嘴邊。

「不,不用了吧……我都全好了。」平常面無表情的東皇都皺了眉。

「快 喝 了!」
過去了一個月,兩人都熟絡了許多。

女子是一名藥師,沒有多少修為,隱居在林中,常有傷病者到此求醫。
「話說,都住了一個月,我還未知道你的名字。」東皇像是想起了甚麼,強行轉移了話題。
女子遲疑了一下,把藥放到一旁,回道:「我叫莫竹,你呢?」

這一次,換成東皇遲疑了。
「叫我太一就好。」

「太一,太一,奇怪的名字。」女子嘀咕的叫了東皇的名字,然後發表了評論。

「……」東皇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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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無處可去的太一很自然的留在了莫竹的住處裏,就這樣,過了一年。

「太一!過來幫我打下手!」莫竹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知道了!」太一放下手中的書,回道。

最近正值戰爭,愈來愈多傷病尋跡而來,幾乎每天都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前來。
莫竹也只能忙很不可交開,盡力救人。

忽然間,莫竹拉着太一進了屋內。
「咳咳咳……」莫竹咳出了血。

「你怎麼樣了,又嚴重了嗎?」太一擔憂的問。這時候的太一也沒有察覺這一年的相處,他已經不像「東皇」了。

「沒事的……我是藥師,我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這是打從娘胎就有了的病。」

「別太勞累了……」太一遲疑了一下「你,比他們重要。」

「嗯。」莫竹臉上一紅,低下頭小聲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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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去一個月,傷病者卻愈來愈多。

而莫竹的身體,也愈來愈嚴重。太一也看出了,不止是勞累,莫竹也在擔憂着甚麼,夜裏總聽到她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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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夜,他問她
「你……會死嗎?」

「大概,會吧。」她微笑。

看着她的笑容,太一卻心痛了起來:「你不怕嗎……」

「我怕,但我怕的不是死。」她説。

「不怕死?」

「對,不怕死。」
莫竹見太一臉不解,便問道:「我問你,即有生,何以有死?」

這問題,讓太一想起曾經,曾經掌控天地的自己:「生死,一生一死一輪迴,生死之意,不過是維持天地的平衡。」

莫竹似是未料到太一會這樣回答,皺眉苦惱了一下子,可愛的側着頭想着,回答道:「可以説對,卻也是錯的。」
「錯了……?」堂堂東皇,錯了生死……

「因為我問的生死不是對於天地,而是人。」
「對人而言,生存的結局是死亡。那生又有何用?」
「所以,生存的意義就在於,給予自己生命的意義。有人修道,想一嗚驚人,名揚萬古,這也是一種生命的意義。」

「那你呢?」
「我?我只想在這世上留下點痕迹,想有人記得自己曾經存在。」

「你知道嗎?等待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死後連點痕迹都沒留下,沒人記得自己。」

「我怕,百年之後,甚麼都不剩了。連其他人心中的我也消失了。」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她頓了頓,露出一抹淒美的笑容。

「你們修道者生命悠長,我可以請你……記住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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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修道者生命悠長,我可以請你……記住我嗎?」

「好。」太一拉過莫竹的手,擁她入懷。

「所以近日,妳都在憂心這件事嗎?」

莫竹咬了咬唇:「是我家裏的事,你不要知道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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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進入白熱化的階段了,求醫的傷病者卻變少了。有修者加入了戰局,沒有傷病了,也不會傷病了,因為戰爭中的人都死了。

漸漸的,莫竹開始恢復過往的狀態了,不再有大量的傷病求醫,但莫竹卻更加不安了。

一股邪能擴散,接近太一與莫竹隱居的樹林。

「邪尊!是邪尊的邪能!」太一坐直了身體。
「不對,層次太弱了,是邪尊流落的力量,人類得到後用以修煉?是修邪者。」太一立刻離開了屋子,到藥房中找莫竹。

「莫竹,有危險,快走!」太一拉起莫竹的手,轉身就要走。

「嘰嘰,遲了!」尖銳而刺耳的男聲傳來。

一剎那,藥房的一切都靜止了。藥房門前出現一道血紅的身影流露出可怕的威壓,莫竹只感覺自己身周的一切都凝固了。
「完了,對不起。」這是莫竹此時唯一的想法。

「往後門走,快!」太一在她的耳邊說道。
話畢的一刻,莫竹感到自己身體一輕,壓力不存。

太一放開了莫竹的手,拿起一旁的菜刀指何門前那血紅的身影。

「你,你是甚麼人!我的威壓怎麼會不管用!」那一道血紅的身影似是被雷劈一樣震了一震。

太一一語不發,沉默的用手中的菜刀指着敵人。

血紅的身影雙眼一瞪,看到太一身後正要離開的莫竹。
「想跑?」他一劍揮到太一身上,想趁機抓一個空檔抓住莫竹。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
而太一被那一劍打碎了菜刀,身體被斬中,撞碎了藥房的石牆。

「咦,這麼弱?原來只是虛有其表。」

「啊啊……」模糊中,太一看到了被掐住脖子的莫竹。
「放開她……」沒有力量支撐,即使是東皇的身體,也強大不了。

「小丫頭,妳就是莫家那在宗門修煉,會為他們報仇的女兒吧。」血紅的身影嘰嘰一笑「我們血煉門還真不怕妳的報仇,所以~死吧!」

忽然,一道身影破空而來,一腳踢開了他。
「不要碰她!」一手托着莫竹的身體,太一穩住了自己的身軀。

「想英雄救美?你也去死吧!」血紅身影語氣輕蔑,卻絲毫沒有留力,大劍一揮,血紅邪能附着而出。

太一後退,躲開這一劍,轉身從後門逃去。
「幸好即便沒有力量,我的感知還沒衰弱。」太一心道。

憑借着東皇本身的感知,太一擁着莫竹逃去。

「沙沙、沙沙」太一發揮出現在肉身的極致,以最快的速度衝入了樹林。

「對不起。」莫竹緊緊拉住了太一的衣袖。

「血煉門是甚麼東西?」太一平靜的問。

「一個修邪者的宗門。五年前莫家滿門被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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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莫家。

「嘰嘰,莫浩!我們的莫大家主~你好呀~」一道血紅的身影出現在莫家大廳的中央。

「血煉門!我莫家不歡迎你!滾!」大廳上座的中年男子瞪大雙眼,向那道血紅身影怒喝。

「嘰嘰,先別着急,你還記得十五年前嗎?莫浩!」血紅身影一部份的血紅邪能消失,露出了空無一物的左手。「帶人來圍剿我們血煉門嘛~挺好的,那你也早料到我們會來吧,嘰嘰。」

「若不是你抓走了我懷孕中的妻子去獻祭,我怎麼會為了救她而去阻止你們!」莫浩反駁道。

「嘰嘰,那又如何~?說到底,只是在比誰的拳頭大嘛。比如你妻子的拳頭小,所以最後保護不了胎兒,被我打了一掌天邪掌,這也是合理的。」血紅身影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

「你!」莫浩大怒。

「聽說她還成功把孩子生下來呢~運氣真好,不知道那孩子有沒有留下甚麼病根呢~嘰嘰。」

「你給我死!」莫浩刀一動,揮向血紅的身影。

「嘶--」一聲利刃刺穿肉體的聲音。

「卑鄙小人……」莫浩虛弱的道。

大廳四周出現了無數道血紅的身影,無數劍光刺血大廳中的各人。

「你……不得好死……」莫浩最後只說得出這一句話。
莫浩身前那道血紅的身影拔出了插在莫浩頭顱上的劍。
「全 都 殺 了 !」

「啊--」
「你們不得好死!」
「別,別殺我們!」
「小姐,小姐到了宗門學習,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
「報仇」
「報仇……」
一時間,莫家慘叫連連,怨氣滿溢。

「報告,莫家府上四百六十人連一條狗,全都屠殺殆盡,血肉都入了獻祭大陣,只是……莫浩之女不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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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剛從宗門歸家,因為沒有修道天賦,只學了藥術就回家了,剛好看到我家滿門被屠,連條狗也不剩。」

「我隱居了下來,躲着血煉門,就是唯恐有一天會……我知道,戰爭,會引來宗門的人,果然,血煉門來了。」

「對不起。」莫竹緊緊拉住太一的衣角,淚流滿臉。

「沒事的。」太一安撫道。

感受着太一的體溫,她想起了過去與母親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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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以後一定要嫁給天下第一的男子~」小莫竹奶聲奶氣的說。

「天下第一?也太強了吧。娘對你以後的伴侶沒有這麼高的標準,我只要他願意保護你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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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邪能結界出現。
「沒路走了吧。嘰嘰~」血紅身影出現。

邪能隨劍而出,連續五十四道邪能揮出。
太一一個轉身,用自己的背擋下了所有攻擊。
「不,不要……」莫竹的淚早已停不下。

娘,我找到了那個願意保護我的男人了。可是,我不想看到他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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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竟然因為這攻擊而有些洩漏?不行,快穩住封印。
一分神,擁中卻失去了甚麼。
太一轉頭,只看到最後的一道劍芒劈中了莫竹。
「你……為甚麼……」太一感覺到自己的雙唇像是乾枯了一樣,快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那一瞬間,一切都停住了。太一,不,東皇太一擁住了她的屍身。

「啊啊啊----」東皇流淚了,太一第一次哭了。

「我要你們死……血煉門!」一揮手,天道之力湧現,眼前的血紅身影爆成血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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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雨忽然的下起,天地變色。一切彷彿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空中的兩人。
擁着莫竹的東皇。

他們的腳下就是血煉門的所在。

「因果,牽引。」東皇一言,天地震動。

所有與血煉門有關的人,在一瞬間集中到血煉門中。

「界,落。」一層結界籠罩血煉門。太一擁着莫竹進入。

「魂,煉。」一時間,靈魂灼燒的痛苦出現在血煉門的所有人身上,包括東皇。

「你們……都後悔吧,後悔……傷了她,殺了她。」
而我,也要。
是我害了她,我不應該分神,不應該……不應該,……

「啊啊啊---」
「啊啊啊---」
無盡的慘叫傳出。
所有人嘶吼着嗓子,撕裂着肉體,想要減少痛苦。

「你們不會死,千年後,結界消失,你們才會被煉魂完成,魂飛魄散。」
「不會,不會再有輪迴的機會。」說罷,東皇用封印洩露出的最後一絲力量回到了莫竹與他居住的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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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把她放到床上,像是沒事一樣,想喚醒她。

「我不能,不能復活妳……遲了。」太一默默的道。

「我到底,算是甚麼東皇!堂堂一個天地第一神,天地的太初,天道的意志,卻保護不了一個人!我到底……算是甚麼……」太一的淚停不下來,雨,也落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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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太一把屋子收拾乾淨,把藥房的破損都修好。
他在屋前挖了兩個大洞,削了兩副棺,把莫竹放進了其中一個洞中,埋上。
一塊大石置於上方,太一親手刻上「愛妻 莫竹之墓」六個字。
此時,淚落,雨降。

接着,他躺進了另一副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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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附近住了一個女神醫啊,求醫的話就去那吧。」一個老頭說道。

年輕的男女謝過老伯,邊走邊說:「女神醫啊,不知道漂不漂亮。」

女子一手扭住男子的耳朵:「你想死嗎?而且漂亮也沒用,人家好像有個與她同住的男子了。」

走着走着,兩人到了樹林深處,神醫的家裏。

「咦,沒人?」男子皺了皺眉。

「你看,門前。」女子指着門前的兩塊石碑。

「『愛妻 莫竹之墓』?我記得神醫的名字就是莫竹吧。」男子道

「那另一塊呢?」女子問

「『太一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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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皇太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