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雙眼,四周一片曚朧。我這是在哪兒?只感到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動,就像是坐在輪椅上被推著向前一樣的感覺。我這是在哪兒?記憶中,在畢業後就一直沒能找到工作,剛好完成了今月的第七個工作面試,正要回家準備晚飯,眼前突然就漆黑一片。醒過來後,就在這兒了。

話說回來,我到底是在哪裡?再用力揉了一下眼睛,想要看清前方。在我眼前,是個陌生的背影,她有著一把柔順的黑色長髮,身體看起來弱不禁風,定是沒運動的習慣。穿著一件薄薄的米色毛衣,慢慢的在路上走著。

我輕輕回頭一睨,想看看是誰在推著我走。在我的後方⋯我的後方⋯甚麼也沒有。本應感到驚慌的此刻,我竟然異常平靜,也沒有心跳加快的緊張感,仿佛覺得這一切並沒什麼大不了,只是一個夢而已。

過了不久,我意識到自己是被眼前的她拉著走,我幾乎能看到綁在我身上的麻繩,和繫在她手腕上的繩的另一端。

「你好!你是誰?」我嘗試與她對話。但她好像是個聾子,不論我的聲量多大,她也不為所動,沒有一絲的反應。小路兩旁的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是大自然在回答我的問題?還是在揶揄我的身不由己?

「到底這是個怎樣的夢啦?滿奇怪的耶,是我近來壓力太大了吧。」感到沒趣的我,開始在自言自語,一定是瘋了,哈哈。

持續被她拖著走的我,只好四處張望。這條小路,確是有點似曾相識。午後的陽光,在兩旁大樹的紅葉間映在地上,將小路染成了一片片的紅暈。飄落的紅葉在路邊堆起了一座座小山丘。呀!這不就是回家要經過的公園小徑嗎?她是要帶我回家?還是說她是個綁匪,在我家人交贖金後要將人質安全交還?

「喂!喂!你回答我吧!」我繼續作無謂的掙扎。人總是會這樣,明知沒用還是要把自己折騰一番。就像是等候升降機的人,總是會不受控的在按那個按鈕,其實也不見得升降機會因此而運行得快一點。

她一直走著走著,過了五分鐘?還是十五分鐘?她在我家門前停下來,平復一下微喘的呼吸。輕輕按下了門鈴。

開門的是我媽媽,她看起來十分憔悴,眼睛又紅又腫,像哭了數天一樣。

「媽!你幹嘛啦?是身體不舒服嗎?」但真奇怪,我倆明明好幾次對上眼,為什麼她也對我視而不見?「媽!媽!」

「你好,我是袁蔚楠。」她的聲音很虛弱無力,風聲大一點就會被蓋過。

「袁小姐,你長徒拔涉過來,想必是很疲憊定了。」媽媽嘗試擠出一個微笑。「快進來吧。」

「汪汪!」這個熟悉的叫聲,加上指甲與木地板的敲擊聲。是皮皮!我的拉布拉多犬!她向我衝過來,向著我搖搖尾巴,臉上掛著一個大大的笑容。

「果然,只有你是永遠也不會離棄我的。」我摸著她的頭,在這奇怪的狀況下,皮皮的出現給了我一絲安慰。
「皮皮,你在幹嘛?快過來。」聽到媽媽的叫喚,她用不捨的眼光看一看我,就回頭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

在房間的父親和妹妹也走了出來,在那女孩的身邊坐下來,依然無視了在叫喊的我。

到底現在是發生什麼事?除了皮皮外,大家也像看不到我般。我實在受不了。難得回到了熟悉的家,一切卻是那麼陌生。一樣的擺設,一樣的傢私,此刻看來是無比的冰冷。「求求你們⋯看看我吧⋯」我懇切的在乞求著。「只是一秒也好⋯」

「我是想來感謝你們,心中想著也許你們也想見見我。所以便來了。」女孩開口說道。話語是多麼的平靜和感恩。

媽媽的眼眶又紅了,淚水在眼裏打轉。她一把擁著了女孩,輕摸著她的頭髮。「一切都是軒仔的決定。我相信此刻的他,一定也在為你的重生而興幸著。」

甚麼?

「對,我實在很感激他。有時候,我會感覺到他在我身後看著我,感覺到他的生命的溫度,感覺到我胸口中他的心臟的跳動。謝謝你。」

回憶的片段,在一刹那間湧進我的腦海中。

那天的面試過後,有一個突然病發的司機,把汽車撞上了行人路。正好就把我捲到車下。被救出的我昏迷了近一星期左右,就離開了人世。而我的各個器官,隨著我的遺願,捐贈給有需要的人。而我的心臟,正正就移植了給袁蔚楠。

也許是因此她才會一直牽著我走,亦可能是我的心想要回來看看大家所以才會一直跟著她。

此時此刻,我感到一陣陣的暖流湧上我的心,填補了我胸前空出的洞。而將我和她綁在一起的繩也慢慢消失了。

我看著她,心中感到無比的平靜,她抬起頭,好像是在和我對視。

「代替我,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