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質確定。性質唔確定。〉

呢三個月閉門自封嘅時間,我非常懶惰。

認清自己嘅卑劣之後,我漸漸無心寫小說,只係隨手寫下嘢發洩。反正寫又好,唔寫也罷,其實都冇咩大不了。我對任何事都冇咩心機,平日都係瞓,頂多睇一陣書。總之就係寫唔出似樣嘅小說。

好似我呢啲咁樣嘅人,就應該過呢啲咁樣嘅生活。但事實上我係一個點樣嘅人,我都唔清楚。

人點解要尋找同認識自我呢?不過係面對人生嘅虛無嘅反抗。我唔了解自己,唔明白人生嘅意義,亦唔知道往後嘅人生要點行,更加唔知道自己未來能夠做啲咩。

面對人生嘅虛無,我感到迷惘。迷惘使我窘迫,所以我渴望能認識自我、掌握人生、了解生存嘅意義。我渴望了解自己,等自己有一條清晰嘅道路可以依從。我係呢一類嘅人,就做呢一類嘅嘢,點都唔會錯。

如果每個人都可以完全以客觀理性嘅方式認識自我,豈不是可以更有效率噉發展自己嘅能力?性格、才能適合做藝術家嘅,就全力學習藝術;性格、才能適合做學者嘅,就全力專注學術研究,咁咪走少好多冤枉路?

未來有太多唔能預計嘅事,因此愚笨嘅我總係想搵到掌控人生、控制命運嘅方法。不論宗教、星座、生肖、信仰、科學,只要能夠令我對人生有控制嘅妄想,或彷彿能了解生命嘅真諦,都成為生存嘅絕佳依靠。

係嘅,或者一切清晰嘅人生會過得簡單一啲,快樂一啲。但係世事無常,人又係具可塑性嘅,係會成長嘅,係會改變嘅。人生本來係虛無而毫無意義嘅。刻意認識自我和掌握人生嘅人,應該唔會搵到永恆嘅答案。

就算知道自己嘅命運又點?豈不是令到人生變得枯燥乏味?每個人都知道未來自己會點,走喺命中注定嘅道路,咪冇嘢再值得追求?

可悲呀!命途確定嘅人生必然係受限制嘅。

面對人生嘅虛無,我曾經迷信過、反抗過。我相信自己所相信嘅事,相信任何對自我和人生正面嘅資料,永無止境噉墮入虛構嘅希望中,確實係絕美嘅事。

我曾經認為自己係理性冷靜嘅人。別人對我嘅評價,總係沉厚寡言,思緒細密,冷靜從容。當然,我都同意,甚至漸漸變為佢哋口中嘅人。

我查看坊間嘅九形人格測試、MBTI、星座、生肖。我相信我所相信嘅。我相信自己係理想化嘅自己。我相信自己會成為理想化嘅自己。甚至刻意噉成為所描述嘅人,更加強化咗呢方面嘅信念。

我相信我嘅個性同才能適合寫作。我相信現時嘅窘迫只係時運不濟。我相信只要我願意付出,就一定能夠達成目標。一切都係光明,黑暗總會散去,人生多麼美好而有希望。

然後呢?我仲係唔能夠完全了解自己。我唔確定自己係咪心思細密,因為我會犯下極為愚蠢嘅偏誤;我唔確定自己係咪冷靜理性,因為我無時無刻都喺迷惘中自暴自棄;我唔確定自己係咪從容唔迫,因為我對別人嘅目光十分在意。我仲係自以為是噉認為自己一定會成功,但而家連一篇似樣嘅小說都寫唔出。

我漸漸陷入自我選擇偏誤和確認偏誤,相信自己係某一類型嘅人,但又對自己感到陌生。我因為唔了解自我而尋找自我,直至自己似乎性質確定,又因對自我嘅唔了解而感到疑惑。

呢個係幾咁荒謬嘅事!雖然渴望成長,不斷尋找自我,但似乎永遠都搵唔到答案。

咁就放棄尋找自我啦!放棄掌握人生啦!接納性質唔確定嘅自己,喺虛無嘅人生中邁步,或者呢個先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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