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在鬧鐘的捶打之下緩緩醒來,在悠悠醒轉之際按停了煩人的聲音。半開的眼晴望見了鬧鐘所示的時間。他嘩一聲大叫起來,心想:糟糕!

柏木立刻從上層的床一躍而下,把下層的弟弟也一併嚇醒,一連串髒話如爆竹般在他的耳朵炸開;但柏木哪有空閒理會弟弟的謾罵?他極速扭開水喉,右手握著牙刷,左手食指在電話螢幕上掃來掃去。

「即刻出黎,我有緊要野同你講!」柏木傳出了這條訊息。

收到訊息的美香一感受到裙袋裡的振動,便馬上舉手向老師說要上廁所,完美蓋過了振動發出的聲響。

美香坐在廁板上打開whatsapp,皺一皺眉,回覆:「痴線佬!我上緊堂啊!」

柏木的雙手正忙著綁鞋帶,只好用舌頭劃過螢幕,回覆:「唔係足⋯⋯真係好重要架,唔講會死!你得我一陣,的就快過到黎學校。」看來他真的很匆忙,連字都打錯了幾個。

美香不知道他搞甚麼鬼,從來、從一開始就不懂得。她沒有再回覆他,收起了電話,徑自回到班房。

與此同時,柏木見到巴士剛剛埋站,旋即用標準的比賽姿勢跨過欄杆,卻拉傷了大腿的筋,長褲如落井下石似的爆肽了。他用沒受傷的腳猛跳,一拐一瘸地跳到巴士站,絲毫沒有注意到屁股上黏著「油漆未乾」的白紙黑字。

坐在柏木旁的婦人將身體側向窗邊,大概以為他是瘋子。不是嗎?只有瘋子才會對著一張相片傻笑十分鐘,由上車到落車,一刻都不曾竭息,彷佛連呼吸都是多餘的。

當美香尚在發白日夢的時候,一個校工敲一敲門,老師把他請了進來。

「請問呢到係咪有個叫林美香既同學?」

「我係。咩事?」美香走了出來。

「你哥哥話要親手比啲野你。」美香腦子一轉,馬上想到是那個男人。其實,她根本沒有哥哥。

終於見到美香了,柏木露出比剛才更令人厭惡的笑容。

哪知美香劈頭就罵:「你係咪痴線架?有咩重要到要特登跑黎講啊?」

柏木依然笑得燦爛,說:「我愛你。」尾音像牽絲似的。

美香呆了半响,小聲問:「就係甘?呢樣就係好重要好重要既野?」

這次換柏木一怔,疑惑地問:「仲有比愛你更重要既野咩?我今朝一起身,唔知點解就好想好想同你講我愛你。」他的語氣是多麼堅定、多麼理所當然。

美香抿一抿嘴唇,目光在柏木身後的景物游走,彷佛靈魂恰好被他勾去了。她又說:「甘你都可以whatsapp同的講家嘛傻仔。」

柏木恍如當頭棒喝,道:「係喎!傻左添!」

二人相望片刻,一起傻笑了起來。

美香沒有他好氣,但她就是喜歡他的傻氣。